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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十九卷?”十四手上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苦着脸后悔刚才的直爽,“额娘,儿子还要练武……”
他们已经在绣瑜席前逗留了太久,跟前面的哥哥们间隔很远了。胤祥就扯了扯十四的袖子,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十四迅速在心里拨弄小算盘,把九十九卷折成了四十九卷半,顿觉可以接受,这才又笑开了。
后来敏嫔知道了,虽然心疼十三每天要写这么多字。可德妃养他一场,就是直接吩咐胤祥,章佳氏也无话可说,更何况,这是十四的作业。又得知绣瑜派人看着兄弟俩,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许他们熬夜赶工,只让用课余玩耍的时间来写,章佳氏便安慰自己说,权当练字吧。
从此御花园少了两个撩猫逗狗的阿哥,紫檀大案前多了两个挥汗如雨的身影。绣瑜主理六宫,敢到十四这个有仇现报的小霸王跟前嚼舌根的人少之又少,如此相安无事了两个月。
直到过了贵妃的七七,将灵柩挪到奉安殿内供奉,康熙才对敏嫔露了口风,许了她贵妃周年之后,搬入正殿居住。
本来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口头承诺,可偏偏不知通过哪条七弯八拐的老鼠洞漏了出去。就像一粒小石子儿落入平静的水面,宫里顿时起了些微波澜。
永寿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孝昭做庶妃时的住处,是东西十二宫里除景仁宫外唯一住过皇后的宫殿;还是西六宫里离康熙乾清宫的距离最近的宫殿,单论地理位置,比四妃的住处都要好。
这样的风水宝地竟然给了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敏嫔。宫里众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然而章佳氏入宫十一年,育有一子两女,还都养大了,要是早生五六年只怕妃位都坐了。跟她一样位份的没她有底气,比她位份高的又不可能舍了经营多年的老巢去抢旁的地方。
众人只好寒酸捏醋、煽风点火地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转而看德妃的笑话——你当年扶植的人,如今倒要跟你分庭抗礼了。
绣瑜但笑不语,暗中观察是哪些人在浑水摸鱼。
胤祥的日子却陡然难过起来,即便是闭门抄书都阻挡不了那些闲言碎语渗透进来,刀刀都往他的软肋上插。
这天上书房教考功课,他又拔了头筹,康熙叫他自个儿去内库取赏,十四在乾清门外远远地等他。就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分开了,胤祥刚迈出乾清门就听墙角一个陌生的小太监说:“……德主子也真是心大,她当年这么对付皇贵妃,如今也不防范着点。”
另一个人说:“皇贵妃盼着四爷争气是因为她没儿子。可如今十三阿哥在上书房出尽风头,反而把十四阿哥压在后头,德主子岂能不争,你瞧着吧……”
胤祥突然觉得怀里的两把大食弯刀的胳膊沉重无比,胳膊一松,刀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见一双黑缎面龙纹金线靴子停在面前。
他慌忙抬起头来,就见十四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面前,顿时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四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旁边的角门。
说闲话的人听到动静早已鸿飞冥冥,十四冲着空气叉腰冷笑:“哪来的多嘴乌龟?舌头又长,王八脖子缩得还快。没王法的东西,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再叫爷撞上,扒了你们的皮!”
他骂完转身抱了那两把刀,嘀咕了一句“眼光不错”,顺手递给朱五空抱着,然后拍拍手去扶十三:“起来吧,别哭丧着脸了。我额娘是什么人?还能被这两句话套住?咱们赶紧回去抄书是正经,早点抄完还能踢会儿球。”
胤祥头一次被弟弟护在身后,顿觉十分丢人,加紧了写字的速度。十四上了一整日课,又开了小灶练武,又踢了球,早已疲乏不堪,宫女上来给他擦把脸的功夫他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胤祥只得收留了他。
十四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叫水,喂到嘴边却吐了出来。
胤祥看他嘟了嘴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不满的模样,顿觉可爱,上前在他头上一通乱揉:”什么舌头,半夜还能尝出味儿来。“说罢还是转头吩咐道:”他不吃陈茶,拿雨前龙井重新煎了来。“
”你现在还没睡?“十四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痕,撇嘴道,”十三哥,你在无逸斋里拔头筹,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后宫那些长舌妇编出来的话,哪能当真?将来爷超过你,凭的也是本事,不是额娘枕头风吹出来的恩典!“
他高高地昂着头,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挑衅,浑身上下是满溢的自信与张扬。
他是德妃的幼子,出生就行走在母亲与兄长开辟出来的平坦大道上,从不知怀疑和恐惧为何物,素来与打压和妒忌相隔绝。虽然也有事不随人愿的时候,可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做错了改正就是,落后于人追上去就是。
那是独属于十四的味道,坦荡率性单纯张扬,是胤祥最喜欢最向往的气息。他压下那些苦涩的心绪,抬手摸摸十四的头:“想超过我,先别尿床吧。”
第115章
胤祥这个儿子真真叫敏嫔出尽风头。如今前朝事物繁杂; 康熙年纪渐长,对儿子的要求除了文章武艺的个人素质; 更多了性子乖巧讨喜哄皇阿玛开心的偏向。
如今七阿哥、八阿哥都大了; 底下的小阿哥们; 十一十二腼腆内敛;九、十、十四三个阿哥都是各自额娘手心里捧大的,各有各的乖张淘气; 惹康熙生气的时候多,哄皇阿玛开心的时候少;唯有胤祥文武双全; 性子大方体贴,康熙爱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要叫到身边,受宠程度比之胤祚小时候也不遑多让。
敏嫔虽然仍是低头做人; 可旁人提及胤祥的时候; 眼中总是迸发出无尽的光彩。别人看她的眼光就更酸了几分,嘴里说话也越来越不积德。
三月初九是宜妃的生辰,她定了在翊坤宫开宴。因为是三十五的小整寿; 太后让众妃都去捧个场,乐呵一回。
九阿哥亲自从外头挑了一班小戏,传了话进来说:“这个班子是直隶附近有名的昆戏班子,一出《麻姑献寿》唱得最好; 额娘且将就听听。“
一众小妃子趁机上去说着讨巧的吉利话儿,哄得宜妃喜气盈腮; 嘴上却说:”快别赞他了,整日心思不用在正途上。“
一时间快到开宴的正时辰了; 宫女请了宜妃回去更衣。受邀而来的妃嫔们才三三两两地站着说话。
端嫔就上来拉着敏嫔叹道:”阿哥们都是孝顺的,可惜我没福。十三阿哥这样好,妹妹你算是终身有靠了。”
敏嫔滴水不漏地笑道:“阿哥们自然个个都是好的。”
绣瑜跟荣妃惠妃是最晚到的,她刚进了隆福门,下了撵轿,步行至后殿,隔着墙便听有人说:“你就别谦虚了,皇上和德主子都待十三阿哥不同些,那必定是孝顺懂事的。将来你过三十五岁大寿的时候,指不定也能收到‘百寿桃’呢!”
墙那边顿时响起一片不明意味的笑声。绣瑜不由扶额。“百寿桃”是去年她过三十五岁生日时,胤祥闹出来的笑话。
这孩子仿着古书上的法子,亲手蒸了一个大寿桃里头套九十九个小寿桃的”百寿桃“出来。然而这是给五十岁以上老人的寿礼,取百寿百岁之意;跟十四寓意”人比花娇“的牡丹花画作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仿佛给两个人的礼物。
绣瑜接的时候嘴角抽搐不止,很快传为笑谈。
如今这群人却故意拿出来碍敏嫔的眼,这宫里挤兑人的法子真是十几年了都没换过。
敏嫔只淡淡地说:”有没有都是心意,十三阿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话音刚落,绣瑜穿过月亮门,突然出现在后院。正笑做一团的众人唬了一跳,忙蹲下行礼。
让绣瑜诧异的是,敏嫔身前只站着端嫔和一身鹅黄宫装的王贵人。刚才那挤兑人的话,居然是一向躲着她走、生怕夹在她和宜妃中间当了炮灰的王贵人说的。
以往王贵人滑不溜手,如今十五阿哥养在宜妃膝下,她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敏嫔一脸担忧地唤她:”娘娘,我……“
绣瑜不着痕迹地拍拍她的手,朗声笑道:”妹妹们夸老十三呢,你慌什么?十三极好,这话是上书房的师傅说的,是皇上说的,又不是你夸海口吹嘘自己的儿子。“
众妃俱是一缩头,夸海口吹嘘自己儿子的,可不是宜妃吗?
绣瑜又问她:”搬家的日子看好了吗?这几年京师天气干,墙面容易裂,你可得好好叫内务府的人给你粉粉墙。“
她说着目光转向地上仍拘着礼的王贵人,故意放慢了声音,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