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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月中旬的某天早上,当芳华起床后拉开舷窗的窗帘时,发现外面早见惯的深蓝色的海水已经变成混黄一片了。这是快到长江口了,快到家了啊。
船员们也纷纷跑出来观望远方。慢慢地,可以看到长江口往来的船只了。再近一些,可以看到江岸了。人们不禁欢呼起来:“祖国,我们回来了!”
船在下午就开回了基地。码头上举行了场面很大的欢迎仪式,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家就在基地的船员早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船。芳华走在后面,踏上码头后走了两步,她却发现这码头好像并不平整,自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的,比在船上走路还犯晕。这感觉,等她再走出很远,才慢慢缓解了。
当天晚上,大家都住在基地招待所,等待他们的还有一次庆功宴。
芳华在宴会开始前,先在招待所里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唉,想想在船上每天就一桶水洗漱,一星期才能洗一次澡,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然后,她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本来是保平安的,却知道了一个让她惊喜的消息。
林爸林妈说,嘉辉已经提前拿到了博士学位,而且都回国七八天了。他回到成都第二天就去看了林征宇,然后又去绵阳看了二老,知道芳华可能要一月底才回来时,又回成都了。
芳华忙忙地又给成都的嘉辉家里打电话,却没人接。这时,宴会又要开始了,她只好放下了电话。
芳华心里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她在宴会上特别得活跃,和谁都是酒到杯干。可她毕竟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结果宴会还没结束她就醉倒了。好在,今天喝醉的不止她一人,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大家都更放松,再怎么醉都没事了。
三位室友把她扶回了房间,芳华吐了几次后,发誓再也不喝这么多了。过了一会儿酒劲发作,她就睡得迷迷糊糊了。梦中,觉得床板还是摇晃的,人好像还在海上漂着呢。
第二天她醒了一会儿,脑袋还是很疼,胃也不舒服,就继续睡到了下午。等她感觉好一点,再去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没人接。这时,招待所的人说帮她订到了火车票,明天早上的。
芳华在傍晚又给嘉辉家打了一次,还是没通。她猜想嘉辉大概是和姚阿姨走亲访友去了。这出国多年的儿子回来,肯定要带着去亲友家拜访一番吧!
可惜,自己想着出海时用不上手机就没带,这会儿也联络不上嘉辉。算了,还是先回北京再联络他吧!反正他人都回来了,还怕见不着吗?
不过,她还是又给林征宇打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北京了,让他帮着通知嘉辉一声。
这两天,基地体谅外来的同志们着急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心情,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订好了火车票或机票。这在春运期间可是不容易。
家在基地的秦主任还特意来招待所给芳华送行,并且将这次航行中太阳花开后收集的花籽送了一包给她,祝她以后的生活充满阳光。
陈健、小康和芳华都不同车,他们在站台匆匆告别,相约以后多联络。
芳华早上在招待所喝了点粥,中午在火车上买了盒饭,但因为胃还不太舒服就没吃完。
她几乎在硬卧上睡了一天,却感觉比昨天在招待所的床上睡得还舒服,因为这和在海上睡的感觉有点像。谁让她将近四个月都是这样摇晃着睡,已经习惯了。
到北京是晚上八点多,天上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在芳华听了天气预报,在下车前就已经把羽绒服找出来穿身上了。
她打了个的士回医院。因为学员队离正门挺远,紧邻家属院。这下雪天,她可不想拖着行李走那么远。所以,她让司机绕了大半圈,开到了医院后门家属院。
进了门向左走,有一个小斜坡路。天虽然黑了,但是两边家属宿舍楼都有灯光斜照过来,路面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路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但上面有很多黑乎乎、斑驳杂乱的脚印。唉,北方的雪就这点不好,很快路上就这么泥泞了。
芳华靠着路边,踩着别人还没踩过的雪,提着她那装着四季衣服的大箱子,走十步歇两步地爬着坡。平时也没觉得这坡爬起来这么累啊!
芳华停了一下,甩甩有点酸的手,再看看前方的学员队门口也只有就十多步了,又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给自己加油:坚持一下,马上到家了。
最后几步,她踉踉跄跄地提着箱子冲到了门口,放下箱子,站定了,直喘气。
唉,要不是不想让那泥泞把箱子弄脏了,我至于这么累吗?
芳华弯腰把箱子的拉杆抽出来,转身迈步正要往门里走之时,悲剧发生了。
门口的水磨石地面本身就比较光滑,这会儿在积雪下面又结了一层薄冰。一时不察的芳华脚下一打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咣当”一声来了个漂亮的侧摔。
芳华连本能的保护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醒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地上了。然后才觉得左侧胯部、左肩、左手臂都很痛很痛,而最痛的是左脸的颧骨,它也结结实实地和地板做了次亲密接触。
芳华一下子都痛木了,并且觉得头也晕晕的。啊?!不会摔成脑震荡吧?
这时候,她听到门内值班室有人在问:“什么声儿?是不是有人摔跤了?”然后是开窗户的响动,大概是想探头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吧。
芳华长这么大还没摔得这么难看呢,可不想被人看见。她忙用没什么事的右手撑地想坐起来,不料左半边身子的钝痛还没缓过劲来,猛的一下子没能起得来。
她只好歇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慢慢将重心移到右侧,准备再来一次。
不过来不及了,值班室里已经出来了两三个人,当先一人已经看见她了,喊了一声:“林芳华,怎么是你?没事吧?”
芳华听出来是学员队队长的声音。哦嗬!这下可在领导面前出丑了。
她嘴里忙说没事没事,然后忍痛左臂一用力,总算是把上半身撑起来了。这时候,她面前的光线突然被一个人遮住了。
那人蹲下来,左手扶着芳华的右臂,右手就要去托她的左手,嘴里还说着:“摔哪儿了?严不严重?”
芳华听到这声音就立刻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顾盯着那人的脸看,身子也完全任由他摆布了。
他却没看芳华,只顾着半扶半抱地将芳华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左臂搂着芳华,右手轻轻拂去芳华身上沾的雪泥。边拂边问:“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旁边的队长也说:“没事吧?小林?说话啊?”
芳华想说没事,可喉咙里却像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头示意没事。
那人这才有空看向芳华,看到她眼中的雾气,不禁问:“很疼吗?”
芳华点点头。
那人又问:“能走吗?”
芳华摇摇头。
那人却了然地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你就是我的克星。”
然后他微一蹲身,右手在芳华腿弯下一抄,就把芳华抱了起来,向门内走去。
芳华把头贴紧他的胸膛,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沉稳的“咚——嗒!咚——嗒!”的心跳声,她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芳华不禁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嘉辉——。”
“嗯?”
“你回来了,真好。”
一百五十三、Goodnight,my girl (一)
一百五十三、Goodnight,mygirl(一)
队长看着嘉辉就这么把芳华抱进去,不禁和值班员相视一笑。
他是熟悉芳华的情况的,这里住的学员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年龄、籍贯、专业、地方生还是部队生,这些都只是他需要掌握的最基本的情况。对于学员们的婚恋家庭情况,队长会更加注意。
因为这些学员大多在25岁到35岁之间,正是婚恋状况最复杂的时期。有的还没谈过恋爱,有的是刚结婚,有的是七年之痒,也有的已经离婚。总之,他们有一点是基本一致的,就是孤身在外求学,而爱人都不在身边。于是每年,学员队里几乎都有抛弃旧爱另结新欢的事情发生。
所以,并不是队长这个大男人八卦,而是出于维持学员队正常秩序的需要,他必须对学员这方面的情况有所了解。一旦发现不和谐的苗头,能及时采取措施,尽量杜绝男女陈世美的出现。
芳华刚来的时候,就被队长私下里定义为不稳定的因素。首先,在男多女少的学员队,这么一个天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姑娘是挺招人的。其次,她的男朋友已出国多年,这不回来的可能性太高了,如果她因此在国内另外找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芳华来了一段时间后,队长就发现这姑娘整天忙于工作和学习的,和别人维持着礼貌的距离。而且,她毫不避讳地见人就说自己有未婚夫,像是给自己挂上“此物已售出”的标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