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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放下了些戒备,谢令鸢才道:“本宫今夜前来,是为了昭仪妹妹。那日御宴上,虎豹肆虐一事,各方追责是少不了的。昭仪主持办了这场御宴,发生了这样的事,必然也逃脱不了责难。”
话音甫落,钱昭仪的脸色就白了。黝黑的瞳仁里,折射出惶恐。
这何尝不是她这几日担心的问题?一旦被责罚,她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落入泥淖的痛苦,钱昭仪这辈子不想品尝第二次。她只想往上爬,有无数的财宝,有稳重的靠山,一辈子少受点苦。
谢令鸢观察她神色,温声道:“本宫可以帮昭仪将功折罪。”
这么好心?
钱昭仪带了点警惕地看了一眼德妃,不知道对方存了什么样的算计。
“请娘娘赐教。”
谢令鸢将御前一事讲给她,尤其是北燕要从后宫挑女子去和亲的事。
这个钱昭仪自然是听说了,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和亲的事,比这屈辱的亦有之。男人其实大多是利益重于情义的,怎么样最合乎利益便怎么样做,不会考虑她们女子,所以钱昭仪并不为奇。
她爹虢国公不就是典型这种人么。
她觉得德妃娘娘才是大惊小怪。
“若昭仪肯参加两国比赛,赢了北燕,届时论功行赏,就算虎豹一事追责,你也可以拿来将功折罪啊。”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钱昭仪的大眼睛忽闪着,瞬间了悟。
她起身,施礼道:“谢德妃娘娘,替臣妾指了这条明路。”
她顿了顿,半是有点犹豫:“那日账册一事,多有得罪了,娘娘心胸博大海纳百川,不与臣妾计较,臣妾铭感五内。”
斟酌着,最终还是没敢太亲近。她宫里毕竟是有皇后安插的人。
。
谢令鸢走的时候,还不忘抢了钱昭仪的一朵绢花,完成【睹物思人】任务。她走后,钱昭仪将手里改小的那件蜀绣秋衫,递给了大宫女明珠:“拿去,烧了吧。还有这些绢花,烧干净点,否则下面收不到。”
“是。”明珠接过秋衫,离开了。
钱昭仪缓缓地坐回席上。
皇后虽说会保她,曹钱两家政治联盟,应该也不会背诺。但钱昭仪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皇后身上。
再稳固的联盟——哪怕联姻,夫妻,在利益面前,都是可以反目的。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任何事,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所以,德妃说的击鞠比赛,她必须全力以赴,争取到出战名额,将功折过!
*****
凑齐三位星君后,谢令去了储秀殿。
比起丽正殿来看,储秀殿显得空旷简单得多,珠帘、摆饰都被收了起来,显得肃净。室内熏的是薄荷香,十分清爽提神。
此刻,殿内燃着灯,谢令鸢、武明玦、听音几人正坐在一起……
缝制假胸。
。
对着武明玦,谢令鸢不需要多费口舌。德妃有令,要他比赛,武明玦焉敢不从。他把柄还在谢令鸢手里呢。
虽然他更想去萧怀瑾手下由将士们组成的马球队,对战北燕男儿。
若说这世上,比扮成姐姐入宫、比日夜提心吊胆更凄惨的事,莫过于他还要梳着发髻,戴着簪花,绑着假胸,代表后宫女子出征打马球了。
怀庆侯世子一边缝制假胸,一边深深觉得苦。
命,真的太苦了。
他深深地怀念战场上,一剑寒光十九州,挥刀纵壑血封喉的岁月。
不过德妃还是很厚道的,怕他赛场上,假胸掉下来,特意为他设计了一种全新的假胸,有肩带有背扣,她管这个叫文胸,笑得一脸诡谲莫名:“修仪弟弟,来来,你戴这个试试,定然不会掉下来的,放心比赛便好。”
武明玦在德妃一脸诡异的笑容下,戴上了文胸,再看德妃,方才十个指头都被针扎出了窟窿,心下感动,想,德妃待我,想的可真周到。
他不免感激:“劳德妃娘娘费心了,此物甚妙,明玦很是喜欢。”
谢令鸢继续微笑,那微笑看起来很克制:“你喜欢就好。”说完她就起身,仿佛在强忍着什么,逃也似的挥了挥衣袖:“本宫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修仪弟弟了!”
待送走了德妃,武明玦拿着文胸,翻来覆去研究一会儿,摇头叹惜:“这假胸虽然构造精妙,但德妃的针线,未免太过粗陋。”他都看不过眼。
然后他叫听音取来针线,连夜重新缝制文胸。一边加密针脚,一边觉得此物可以常为他所用。
后来,在怀庆侯府的推广下,文胸率先在长安一地盛行,后为晋国女子所钟爱,众人都深深感念怀庆侯世子为此做出的巨大贡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三十章
长安北,高陵县官驿。
作为入长安的沿途郡县,这里因高山峻岭起伏而被称为险关。
作为鸿胪寺安排的北燕使节团沿途驻地,高陵县城入了夜也不见热闹,及至酉时,街上便没有了灯火和人声。
寂静的夜里,山雾弥漫,平整的青石板路面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马加鞭,未几,停在了官驿前。
信使自马上一跃而下,将来自长安的信笺,送到了官驿内。
。
官驿内被重重把守,客房内燃着灯。睿王爷慕容临接了信拆开,内里附的是厚厚的谈判国书,以及晋国追加的条件。
如他们所愿,晋国在战与谈的权衡之下,同意了马球比试。
然而出乎北燕意料的是,晋国在同意后,居然还提出了双方女子再进行一场比试——倘若北燕输了,晋国女子则在北燕皇室或使节团里,挑个人留在长安。
如果北燕不答应这场比试,则两国取消一切比赛约定,重新和谈,谈不拢就继续开战。
晋国摆出了流氓态度,北燕反而有些进退失据。
慕容临拧眉思索,当下的局面,两国好像有点胶着,倘若他答应了,就等于被将了一军。
他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晋国为什么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晋国女子对自己很有自信?还是其下包藏着什么阴谋?
不对,晋国后宫女人什么时候可以抛头露面了,士大夫竟然没有口诛笔伐?
也不对,她们惯来讲究温婉乖顺,就不怕被北燕女子打得狼狈逃窜么?
火光跃动,睿王爷陷入了沉吟中。
他一时斟酌,还真不敢轻易就同意。
。
忽然,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慕容临皱眉:“何事夜半喧哗?!”
他的侍从匆忙推门道:“殿下,我们带来比赛的马,方才遇到了狼群袭扰!”
高陵县环山,入了秋冬的时候,狼群饿狠了,找不到食物,就会冒着风险,七八成群,来县城附近骚扰民户。
北燕带了近百匹马,小小的官驿自然关不下,就圈到了外面派人守着,这就招引来饿疯了的狼群。狼群很是聪明,先惊扰马群,让它们四散开来,再群起而攻落单的马,够一天的口粮。
睿王爷听了无动于衷,他嗤道:“区区恶狼而已。”
北燕的野马王,暴躁乖戾,甚至可以撵狼驱豹,野狼算得了什么?
他推开窗子,向外面看了一眼,这里是三楼,他从窗户一跃而出,身形如夜中翱翔的鹰,两步落在了驿站院外,大步踢开马厩后门。果然几匹杂色马已经和狼群厮打起来,一头狼被马踹到了他的脚下,还未及爬起。
慕容临出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五指狠狠掐住这头狼,重重往墙上一甩,那狼被甩到墙上,摔得七窍流血,当场咽气,墙上泥土都纷纷掉落下来。
狼群都机敏,见拼不过,便夹着尾巴迅速逃跑了。
“殿下,有两匹军马受了伤,被惊跑的马已经去追了。比赛的十一匹马都完好。”侍从检查完,嘿嘿笑道:“那些狼才真是被它们踹得不轻。”
不野,怎么能承担起比赛呢。
睿王爷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那十一匹杂色马,想到和晋国的马球比试,笑容中就多了两分愉悦。
“就先让他们赢两局好了。”睿王爷负手走了几步,不妨又想到晋国提起的女子马球赛。晋国女子敢出战,恐怕和九星不无关系。
于是当夜,晋国提出的附加要求,便被睿王爷写成密信,由他亲手养的隼,连夜送回涿州。
隼可一日千里,三日后,北燕都城就收到了来自千里之外的信。
………
塞外骄阳炽烈,几个穿左衽衣衫的女子套住了两匹马,驱使猎犬将其它的野马驱散,正在商量由谁来驯服这两匹草地上的野马之王。
阳光照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