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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帝以手抵额,咬牙低吼道:“够了!”
宋首相闭了闭眼,缓缓道:“李怀化人呢?”承元帝年前派的三路人,其中这位李姓怀化将军这一路便是去的城。
陆崇飞快往下将战报看完了,默默将战报递给其他人传过去看,声音低哑道:“城破后,中了敌方冷箭,殉国。”
薄薄一纸战报犹如千斤,在众人之间传阅,轮到赵毅时,他一目十行看完了,轻声问陆崇道:“什么叫‘残余内应’?”
堂中寂静,所有人都听得见他说的话。
这一次承元帝将自己儿子们都叫了来,韶亓箫也同样抬头看向陆崇。他试探过赵攸瀚,后来又想法子试探过其他人,显然内应间谍这种事,之前朝中就有人想到了,想必边城那里一定会加紧排查才对。那为何还会被北翟人钻了空子?
承元帝放下手,从案上一叠边关的秘信里抽出一封,递给冯立人示意他拿下去给众人传阅。
陆崇在下头为众人解释:“前两日,李将军上了秘信,城中抓获了几个冒充大周人的北翟人。”边关的事宜,承元帝自多与朝中核心的武官商议,因而哪怕像宋首相这样的文官,也有可能不知详情。“这是初六发生的事。显然那日只怕是打草惊蛇了,我想北翟在得到那几个内应被抓之后,便立刻集结骑兵攻过来了。”
韶亓箫在底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世的开战日子提前了……北翟来袭的骑兵,也从五千增加到了八千……而战报十万火急,只用了六天就传进了京中,顾而比抓住内应的秘信只晚了两天。而城那里哪怕是相差三天,也根本来不及抓完所有混在平民百姓中的北翟内应。
韶亓箫没入朝,因而虽人在政事堂中,传阅的战报他便排在了最后第二个——最后一个是未满十五、连封爵都没有的韶亓荿。承元帝今日招儿子们来商议大事,皇子中的主角其实只是前头几个在朝中的而已,韶亓箫与韶亓荿两个只是顺带,也是承元帝不想厚此薄彼。
前头宰相们、九寺、三省的长官看完了战报,才轮到他们两个。正巧,陆崇的话说完没多久,战报才递到韶亓箫手中。
韶亓荿悄悄凑近几步,与他七哥两个乌压压的头颅并在一起看他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封奏报。
韶亓箫来不及在乎他的靠近,也没心思在乎前头承元帝在与人商议的说话声,迫切地看起战报来。他急迫地需要知道——究竟自己的插手,有没有叫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
一字一句地把战报细细看过一遍,他轻轻松了口大气。还好……虽然城仍然免不了城破的命运,但城中百姓因事先的布置,逃出了十之八|九,沿途已有晋州大军接应。只是没想到城中北翟的内应,远比所有人想像的多,又用自杀似的做法,折了折冲府的那么多府兵。这一世,北翟还兵分两路,一路猛攻城,一路却是埋伏在晋州军驰援的必经之路上,阻了晋州军对城的支援。城中没来得及走的百姓,最终却还是等不到援军,被残忍杀害……
韶亓箫心里发紧,却听旁边韶亓荿轻轻“啊”了一声。
他赶忙问了一声,韶亓荿手指一点战报上最后的地方心痛道:“阿苒她曾祖父……”
韶亓箫看了看他指的“北翟人砸毁郑侯像,火烧郑侯庙”一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郑侯是我们大周的英雄,自然是北翟人的仇人。他们恨他入骨,毁了后人纪念郑侯而建的庙宇,这并不奇怪。”
韶亓荿丧气地道:“阿苒听到后一定很难过。”
韶亓箫凝神道:“郑侯庙终是外物,没了也可以再建。最重要的还是边城百姓的信仰。他们一日记着郑侯的恩德,自是仰望他一日,也会牢记对北翟的仇恨和抗争的决心一日。有没有郑侯庙都不会有影响。”
韶亓荿心里的难过减了许多,他深深吸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心渐渐握紧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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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份战报当日便传遍了襄京城的大街小巷。城中百姓虽有惶恐不安的,却也很快被急速张贴出来的皇榜安抚了不少。再有京兆府加派了人手巡逻城中各地,治安倒并未恶化。只是东西两市的物价,受战报影响,到底上涨了一两成。
原本朝中也不乏部分朝臣认为承元帝先前防范北翟的动作做得太多,有些没事找事。虽因承元帝积威甚重不敢懈怠,到底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到目下城被北翟所占,这些人才收起了这份不以为然,擦了擦虚汗开始为国效力。
只是,饶是边关已有防备,战事却并不顺利。
一封又一封五百里加驰的战报送上了承元帝的案头。北翟共出了三路大军南下,这三路中只有忻城一路与北翟暂时战了堪堪平手,拖住了北翟南下的步伐。另两路——包括最先发难的城这一路在内——均是一路南下,晋州并州驻扎的大周军节节败退。
到承元帝百忙之中匆匆主持过殿试之后,已有三座大城被北翟人占去。承元帝急招陆崇等武将商讨对策,一夜未眠之后,终是与前世一般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第98章 安排
“啪——”伴随着银汤匙滑落桌案的脆响的,是金氏的一声惊叫。
“御驾亲征?!”
赵毅赶忙起身,亲自上前为母亲收拾起打翻的青瓷碗碟,吴氏也立刻跟在一边打下手。
赵攸瀚点头道:“嗯。陛下决心已定,陆大将军也支持,宋首相虽犹豫着进了几句,最后却也同意了。现在,只差对外颁布旨意了。想必京中差不多的人家,现在已得到风声了。”
金氏身旁的赵祈却紧抓住赵毅一臂,沉声道:“老大,你与我说实话,边关的情况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赵攸瀚一大步上前扶了赵祈,开口道:“祖父,北翟来势汹汹,大周军队不是没有胜利的把握。但真正胜利前,边地的百姓却会深受战火之苦。大军和粮草这些日子早已从各地集结完毕,陛下也是不愿百姓多一天水深火热的日子,才做了这个决定。”
赵祈悲痛道:“你不是说,陛下年前就派人过去部署了吗?怎么边关还是损失惨重?”
赵攸瀚一顿,翕了翕嘴,见赵毅要开口说什么了,赶紧拦了他的话头道:“北方三月初才刚开始融冰,大周的斥候营才将将入了草原没来得及探出虚实,北翟人就攻过来了。先前各大边城虽有防备,那也只是防守严密几分,却并不能就此占到主动。再有,北翟人向来以游牧为生,又因气候之差长得本就比大周人更加高壮魁梧……”
赵祈恨恨地甩开了赵攸瀚,怒道:“老子就是在城长大的,小时候还亲手杀过北翟人,我当然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我想知道的是,为何大周会败!?”
金氏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挡在赵攸瀚面前横眉竖眼道:“老头子,你有气冲北翟去,别冲我乖孙子发火!”
赵祈火气一滞,赵毅立时上来为他抚顺着胸口,一边道:“父亲,今日我听陛下与陆大将军等人也在分析这事。陆大将军以为,除了这些外在的原因,只怕还与我大周里里外外和平了六十来年有些关系,大周各军中不但士气不足,甚至战斗经验也远不如北翟。再加上,城破之后,北翟军……”
赵攸瀚抢先一步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城破后,城中十之八|九的百姓仓皇出逃。但也有一两成百姓故土难离,最终丧命在北翟骑兵的刀下。这样才叫北翟兵士气高涨了许多。再有,百姓可以逃,城中的郑侯庙却逃不了。北翟人火烧郑侯庙之后,姿态猖獗狂妄,将郑侯贬得一无是处,说他是奸计百出的小人……”
“他们放屁!”赵祈怒骂,“郑叔父顶天立地,流芳百世!他决胜千里的时候,这些鳖孙还不知在哪里!……”
他絮絮叨叨地骂个不停,厅中的小辈们噤若寒蝉。
赵攸瀚不着痕迹地对父亲摇了摇头,赵毅不解。到赵祈骂得累了,也气得吃不下饭之后,才与金氏慢悠悠回了安鹤堂。
赵攸瀚这才对赵毅道:“父亲,祖父最痛心的不是大周边境节节败退,而是城破。城,是被祖父视为第二个故乡的地方,只怕襄京城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它。若再叫他得知城中留下的百姓被那样残忍的方式屠杀殆尽,你叫祖父怎么受得了?”
余下的百姓是被抓到郑侯庙中一起活活烧死的,庙中装不下的也是赶做一堆烧死。这么残忍的屠杀,并不会详细描述在邸报上。因为在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