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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既然选择了听宋熹的,那么她就只能相信他。
因为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好。我听你的。要是你敢逗我玩,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宋熹只是笑,“闭眼!”
墨九轻轻阖上双眼,突然觉得身体有点轻,身边似乎暖和了起来。
可隔了好一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又不免担心,“宋熹?你在吗?”
“叫我东寂。”对她那个生疏的称呼,他似乎不太满意。
好吧,不能给他一个亲亲,叫一声曾经的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
“东寂。”她道:“你这个到底是什么破机关的法子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嗯,以后告诉你。你先听我的,不要随便开口。”他回答的声音很镇定,末了,不待墨九再追问,又接着道:“现在开始,你想一想,想一些开心的事,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就好像,好像喝酒微醺,半梦半醒那般自在……”
“我现在开心不起来。”
“想一想啊。想就会有了。”
“……中彩票,五百万?尼玛中了也没法领奖啊!”
“换一个。”
“换什么?”
“比如一夜睡七个,个个是美男?”
“额。靠!这个可以有啊?”
这是墨九第一次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机关。看不见,摸不着,什么也没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要说心里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在宋熹刻意营造的轻松与欢悦氛围中,她闭着的双眼终于慢慢变沉,越来越重,渐渐的,她想睁开似乎都有点困难,那种受困的,寒冷的感觉,慢慢从她身上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温暖与舒适,知觉也都开始变得麻木。
不对啊!
她这是睡着了吗?
若睡着了,为什么可以听到宋熹的声音?
可若没睡着,她怎么又无法讲话,无法醒过来与他对话了?
墨九处于一种半麻痹半清醒的状态中,感知不到自己,只听到宋熹的声音在说:“你想不明白对不对?其实这里并没有机关,甚至这个地方都不存于现实。它只是一个虚空的所在,包括如今的我们……九儿,包括我们都不存在。这里的我们,只是我们闯入‘过去门’的两个灵魂……当我们选择‘过去门’的时候,我们两个有过去的人,被带到了这一片虚空中,得以停留。而他们并无过去的人,大概闯入过去门,乾坤棺椁就会开启了。”
灵魂?
虚空的所在?
墨九有些似懂非懂。
怪不得她什么都摸不着,除了东寂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是因为他俩都是同样的生物?
可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东寂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心有疑惑,但此时灵魂有些飘,有些麻木,她问不出来。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知道对不对?甚至你会想,我选择‘过去门’是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宋熹的笑声,一如既往好听而澄澈,让人仿佛泡在暖暖的温泉池中,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你猜对了。是的,我是故意的。为什么会有过去门,这些都是我脑子里那个人告诉我的。可我本来以为进入过去门,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没有想到——却是这般。”
停顿住,他声音略哑。
久久,方又在墨九耳边响起。
“请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又白白陪我历一回险。”
他还没有说,怎么出去的呢?
墨九心里很好奇,想问,想睁眼,可除了听,她什么也做不到。
而宋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听清——
“九儿,虽然你现在可能不想回到属于我们的那个世界,但我不希望有一天,当你受了欺负,想回去的时候,却回不去。所以,你听清楚,也务必记住,八卦墓的六个仕女玉雕,我都埋在了临安菊花台的假山亭石下,就是我们曾喝酒的那个亭子。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或者萧乾他欺负你了,那你就回去吧。”
六个仕女玉雕?
娘啊,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墨九有些激动,可她整个人麻麻的,懒懒的,使不上力……
也不知道宋熹又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间,她就那样失去了意识。
意识消失了片刻,她好像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宋熹变得不再像那个太子宋熹,而成了曾经与她把酒言欢侃大山的东寂。
还有一个个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在脑子里交替上映,如同放映的电影,画面一帧,又一帧……
一片火海之中,映着两个年轻男女的面孔,他们在火海中互相扶持着,嘴里在焦灼地说着什么,周围有纷乱的嘈杂声,还有烈焰燃烧的噼剥声,无数的惊呼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可她听不清他们,也听不清那两个在火中奔跑的年轻男女到底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一片花圃中的小房舍,被火光包围得密不透风,一朵朵开得金灿灿的菊花,与火红的烈焰映在一起,黄配红,竟出奇的美丽,泛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色彩。
近了。
他们越走越近了。
她听见了。
她听见那年轻女子眼泪汪汪地拖住男人,嘴里大喊。
“东寂,东寂……不要……不要……”
那男子却不理会她,只拨开她的手,大步冲向火圈中的木门,不顾灼人的烈火,猛地拉开。
“九儿,快走!”
女子从男子护着的火圈中间冲了出去,似乎想要回头抓那男子的手,可不待她扑过去,火海中的门楣生生倒下,将那年轻的身体完全吞噬——女子啊的惨叫一声,双目瞪大,顿时倒在了地上,火光将她的脸映成一片死灰……
“东寂——不——不要!”
墨九眼前一阵混乱,仿佛听到了火烧柴门的噼啪声,仿佛看到那个花圃的房舍上写着的几个字——菊花台,还看见无数的火星在眼前闪动,一片又一片,胡乱飞舞,亮光耀花了她的眼,又密集得让她无从躲避。她仿佛感觉到了那种痛楚,被烈焰燃烧身体的灼痛,偏偏又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只能站在了烈火的光圈之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在火中挣扎、挣扎、终于不再动弹,被吞噬成一堆焦黑……
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鲜血。
火红的鲜血。
是火在燃烧,还是灵魂在滴血?
这血淋淋的梦,真实得墨九汗流浃背,张大嘴巴,想喊,想呼吸,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跌跌撞撞间,她的灵魂在颤抖,依稀觉得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她想不起,也抓不住。
是的,她伸出了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耳朵边上,却有一个男子在低低说:“你来,我就在,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我想,你总有一日会来。”
是谁在说话?
还有,是谁在唱歌?
一首熟悉的现代旋律,却用古怪的调子在弹奏——
……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
“东寂!”
墨九猛一下惊醒。
眼前哪里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前又哪里有梦中惊悚的火光?
幽幽的风灯中,面前是萧六郎的脸,写满了担忧,胡子拉碴的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而他的双眼,也泛着一片赤红之色,好像许久不曾睡觉似的。
墨九脑子转动着,不免有些奇怪。
“六郎,不过一会工夫,你怎么变这样了?”
“你醒了?”萧乾一怔,带笑的声音泛着淡淡的嘶哑,飞快地将她抱起,紧紧搂住,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掌心不停轻抚着她的头发,“傻子,已是三日过去了。”
三天?她睡了三天……
不对,这是在哪里?
墨九伏在萧乾的肩膀上,环顾四周,激灵灵一下,这才彻底清醒。
她居然还在乾坤墓的主墓室里,而那一口紧闭的乾坤合葬棺也已经打开——她刚才就睡在里面。
最诡异的是,除她之外,里面还躺着一个宋熹。
与她不一样的是,她醒过来了,而宋熹却没有醒过来。
想到在那个虚无空间与宋熹的对话,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墨九脊背生生一寒,有一种“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