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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晓得萧大郎……会不会被她克去。”
“克去了,这喜事换丧事,国公府不又得排大宴?”
外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墨九都听不清,她昏昏欲睡地花轿里颠了一会,又回到萧宅的大门。轿门一撩,如花婆牵了她的手下来,门口有两个喜婆托着盛有谷子、豆子、果子和米的簸箕,在花轿四周抛撒,里里外外都不放过。果子一滚地,一些小子就哄笑着去拣。喜婆欢天喜地,一边撒谷米,一边说吉利话。
一撒荣华并富贵
二撒金玉满池堂
三撒三元及第早
四撒龙凤配呈祥
墨九盖着头,但谷米劈头盖脸一顿砸,落在脚下,她也都看得见。
想想,不由好笑。结婚不应该是漂亮的小花童,撒着满天的玫瑰花瓣吗,怎么变成了谷米?
五谷撒完,她盖头下的脸,已有些不耐烦。
好不容易被牵入喜堂,还有烦事——拜堂。
左右就这一遭,她也懒得拧了,由着喜娘牵引,提线木偶似的走来走去,情绪莫名又兴奋起来——考古的人,还有比亲历古代婚礼更有意义的体验吗?于是,这货完全把婚礼当成了游戏,就像去云南傣家过泼水节,去泸沽湖玩走婚一样,权当玩票的性质。
“牵巾子哩!”
如花婆喜气洋洋地喊着,递给墨九一条红绸布带,在她的唱声里,钟鼓乐之,人群却安静下来。
墨九好奇的捏了捏红绸巾子,不晓得红绸的另一头牵着的人是谁……萧大郎病了,谁会来替他亲迎拜堂?
这般与她牵着,该不会是一只公鸡嘛?
在她的猜测中,拜了天地祖宗高堂,又听见如花婆喊,“夫妻对拜——”
她被喜娘掰着肩膀转过来,抓住红绸的手狠狠一紧。
不是她紧张,而是她想扯紧一点,让对面那人站过来,她瞅是谁。
可那人不上当,纹丝不动,反正红绸巾子放松了。
墨九恨恨咬牙,好奇得很,又不敢揭盖头,只盯着对面男人的脚。
与她绣了鸳鸯的红绣鞋不同,那是一双短革皁靴,嵌了金线的靴头,分明是黑色的,她视线可见的袍角,也并非大红的喜服,还是黑色的,对面只有从他的臂弯处,垂下的一截红绸巾子……不穿喜服,证明他不是萧大郎,只替他行礼而已。
趁着夫妻对拜躬身行礼的当儿,她牵着红绸“站不稳”,脑袋便撞了过去。
那人一只手扶住她,袖风微拂间,她嗅到了薄荷清香味儿。
“萧六郎?”她低低喃喃,“你不是病了?”
喜堂上人声鼎沸,除了萧乾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可他没有说话,慢慢放开扶住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
“送入洞房!”如花婆越来越兴奋,声音也越发尖利。
墨九由着萧乾牵着红绸巾子走在前,带着她走,心里却在寻思,萧大郎连大礼都行不得,洞房肯定也没戏……那萧六郎该不会帮他大哥把人生大事也一并解决了吧?包娶媳妇儿,还包生娃?
这么一想,她觉得逗,“噗嗤”一声笑了。
萧乾脊背僵硬着,顿了下,她一个不察就撞在他背上。
“轰”一声,看热闹的人只觉好玩,都跟着大笑。
墨九撑着他宽阔的后背,慢慢退一步,却听他道:“嫂嫂仔细脚下。”
一声“嫂嫂”清冷疏离,像从九霄云外传来,与现场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墨九扁了扁嘴巴,觉得他这会儿的表情一定不像参加婚礼,而是像在办丧事……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依萧六郎在萧府的地位,若非他本人自愿,谁又能强迫他代行大礼?
她哼一声,又靠近些,低低问:“闷骚!莫非你暗恋我?”
萧乾还没有回答,她的背后就有人高声大喊:“慢着!”
那是一个小子的声音,带了一丝男孩刚变声的稚气与沙哑,“萧大郎这就娶妻了,难道我姐就白死了吗?”
坑深046米 六郎忙洞房
喜堂被人闹了,是一件不吉的事。看小说到闹人家的喜堂,却是一件损阴德的事,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于是,那小儿满脸怨毒,语带恨意地冲进来一吼,热闹的喜堂便鸦雀无声了。
众人表情各异,都看着他暗自揣测。
那小子也就十五六岁,与薛昉差不多岁数,却不若薛昉稳重老诚,长了个周正模样,唇红齿白,身上衣衫质地不好,略有一些泛白,却洗得很干净,若非脸上扭曲的愤怒,其实生了副讨喜的面相。
萧运长是萧氏族长,自是容不得大郎的喜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闹腾。
他一拍桌子,茶水便飞溅出去,“哪来的腌脏小儿,还不给老夫叉出去!”
门口的家丁冲进来便要拉人。
可那小儿年岁不大,身子也瘦削,力气却异于常人,像只小老虎似的,大吼一声,两个家丁就被他打翻在地,哎哟连天的叫唤。
又有两个家丁扑过来,那小儿一脚踢在一个家丁的命丨根子上,看他疼得直跳脚,又火速把他扛起,往另外的家丁身上掷过去。
“敢惹爷爷我?要你们断子绝孙。”
“哗!”人群惊慌,躲闪。
“还有谁敢来抓你爷爷?”小儿叉腰瞪视着喜堂上的人,目光一转,又望向墨九与萧乾的方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慢慢走过去,“有爷爷在,看哪个敢成婚!”
喜堂上的宾客,并非都是萧家人。一些人哪怕嘴上不说,心里都存有看好戏的心态。
这番被小儿一闹,竟有人低笑出声。
萧运长脸子丢大了,面色铁青,哼声道:“老夫看你小子年纪不大,原想叉出去便饶你一回,可你还来撒野,便是心存歹意了,那怨不得老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押去官府大牢。”
这楚州的官府,国公爷说话也是算数的。
可那小儿却不怕,他回头一瞪,扛起一个追来的家丁,就往萧运长掷过去。
“抓你奶奶的裹脚布!”
这一掷,萧运长始料未及,堪堪躲过,却狼狈不堪。
喜堂上的丫头小姐们,也吓得尖声叫唤。
萧乾的侍卫都在外间值守,喜堂门口就一些家丁,这些家丁平常看家护院基本只靠一个本事——仗势欺人。眼看五六个人动手居然制不住一个半大的小子,萧运长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养了你们这一群窝囊废!”
不管他骂得有多狠,萧家今日的喜堂被闹,丢了脸面已是不争的事实。
萧运长几乎可以预见,楚州城的人笑话萧家的样子,不由怒从中来,“都给我上,抓了他有赏!”
他叫嚣,那小儿却道:“都说是窝囊废了,还敢上来给我打?”
看热闹的人多,挤上来的却少。墨九头上有盖头,听着热闹,偶尔扯一扯红绸巾子,看萧六郎在不在另一头。
这货很有安全意识,只要萧六郎在身边,凭了他那身手,她就出不了事,可以很放心大胆的围观。
萧乾也在旁观。
那小子被家丁截住,一时半会过不来,也近不得他的身,他便懒得理会,直到那小子再一次摆脱家丁的钳制,以一己之力,带着一把重木大椅冲到他的面前。
“萧大郎。”他嘴里喊着萧大郎,可分明不认识萧大郎。他盯着牵了新郎红绸巾子的萧乾,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见着杀父仇人,“你害死我姐姐,还想做新郎倌,过安生的日子?做梦!今日老子来了,就没想走,与你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姐姐讨个公道,砸死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小儿拳脚上看似厉害,其实没什么章法,一看便知,没有受过师父的指点。可他天生神力,瘦小的个子却可以轻松把一个大汉举起,像丢石头似的甩出去,没有半分吃力,也实属难得。
“小哥息怒。”萧乾淡然道,语气极是和暖,“你恐怕认错人了,今日鄙府办喜事,不愿多生事端,不如你坐下来吃个喜酒,回头再好好说道?”
“啐!”小儿怒目相视,“你个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今日我定要替姐姐讨个公道……”
他再次举起手上椅子往萧乾身上砸,可也不知怎么的,那椅子刚被他举到头顶,就像抽风似的抖了起来——不对,抖的是那小儿的手。
“我,我……”他声音也在抖。
墨九隔了红盖头,只能默默听着,什么也看不见,但手上红绸巾子动了动,凭着她对萧六郎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这可怜的小子是着了他的道儿。
萧乾不言不语也不动,眉目深邃,疏离的语气,看似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放下椅子,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小儿在原地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