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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这封捷报的内容,还真就落入了蒙合的耳朵。
蒙合征战多年,在战场上本来就虎,人也极其自负。如此一来,他更加怒不可止,完全不听合合台等将领的建议,非得拿下钓鱼城,非得砍下苏逸的人头血祭不可。
因而——
蒙合在钓鱼城加快了进攻,汉水那边宋熹的压力,也就相对小了。
南荣的兵员数量,相对而言,算当世之最。
当初宋熹北上,加上各州县调派的人,足有八十万之众。
这样多的人,就算他们用人海战术,用人头来堵江水的甬道,其势亦不可小觑。更何况,这一回,真刀真枪的拼杀?
钓鱼城的战事,给了南荣兵极大的信心。
一批开始不太赞同宋熹决定的官员,这个时候也有了打胜战的勇气。
想苏逸一个没打过仗的文臣,都可以挡住蒙合的脚步,何况他们有八十万人?
……
金州大营,指挥战事的管宗光,热血激昂,顶着一张脸红扑扑的脸,大步进入中军帐中,“禀陛下!”
宋熹着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地坐在御案后面。
慢慢抬眼看他,他眉梢一挑,“管将军请问。”
管宗光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末,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萧乾叛军把汉水甬道堵得风雨不透,即便我们人马众多,可甬道实在狭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便集结强攻,也实难攻破。末将以为,可趁此东风,派兵从江面杀过去,攻打叛军所在的江北大营,先乱其阵脚,再行夺取甬道之事!”
宋熹眉头一动,皱起,打成了一个结。
好一会,他手抚御案,淡淡开口。
“水战,我们恐会不敌!萧乾叛兵驻守汴京时,一直勤练水师……”
管宗光一听,大眼珠子并瞪了出来,“那也得一试啊!陛下,末将以为,我们不可再拖了。须尽快拿下汉水甬道,呼应钓鱼城的左相。再者,我们可不夺江北大营,但拿下甬道,方好死守,并增援左相!”
他的话有道理。
只有那般他们才能抽出身来,不会被战事所束缚!
也只有那样,南荣方有一丝生机。
看管宗光握着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宋熹终于点了头。
“好,就依管将军之言!”
“谢陛下!”管宗光欣喜地站了起来。
宋熹看定他,目光浅浅一眯,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事不宜迟,传令下去!集结兵马,从水面攻江北大营!”
“末将领命!”
……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江面上波光麟麟,飘荡着一圈圈的涟漪。
可这一方平静,不到卯时,就被尖锐的号角声打乱了。
南荣大军,分了三路人马进攻江北大营的萧乾部丛。
一道继续打汉水甬道,另外两道人马,从两个渡口码头强渡过江。
其中金州码头的领将,正是景昌皇帝宋熹。他亲自领兵,攻势最猛。而江北对面的人,却是受令驻守的古璃阳。
这是宋熹算计过的。
在萧乾麾下那些人中,古璃阳的思想最为古旧,也最有忠君思想。
古家世世代代皆为忠良,古璃阳的爷爷曾官至太傅,父亲生前也领军中要职,可谓满门忠烈,对朝廷对皇权有一种血统里带着的忠诚,若让古璃阳面对管宗光或者其他南荣将领,他或许不会手下留情,但皇帝亲自到了面前,他的手段或者就不会那么狠了。
“杀!”
“冲啊!”
“陛下有令,杀!”
宋熹大军,坐船而上,挟风云雷霆之势,进逼对岸。
……
江北大营。
这些天,南荣兵屡屡围攻汉水甬道,并堵截了他们与兴隆山互通有无的交通要道,萧乾早就搓了火儿。
击西送来的信,萧乾仔细看过了。
墨九生产的日子,已然临近了。
在那样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得和她在一起的。
故而,便是南荣不来攻打,他也势力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要知道,兴隆山位于南荣的辖地,虽墨九有一点“占山做土匪”的意思,南荣一时拿她没有办法,可墨家来去自由,他们要前往兴隆山,却必须通过南荣兵的防御,也就是说,还得先打破宋熹的围堵。
当然,萧乾心有存疑——宋熹在这件事中,应有些许的故意。
之前他围而不攻,如今墨九产期近了,他却倾全力围住了所有要道。
这个男人……始终在觊觎墨九啊!
从头到尾,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放松过?
抑或是,他也像蒙合一样,得了那个消息?
是否宋熹也以为,墨九已经得到千字引和武器图谱,在兴隆山上大肆制造火器?
这样的消息,蒙合能得知,宋熹自然也会。
故而,看了击西的信,得了兴隆山那些消息,萧乾早就心急如焚。
墨九制军衣、囤粮食、做武器,这样的她,把自己活生生变成了一个香喷喷的肉馍馍,彻底把自己暴露在了一双双饥渴的狼眼里。宋熹也好,蒙合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谁又不眼红那些东西?
这个傻女人!
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若宋熹这八十万人,不来打他,直奔兴隆山,她当如何?
想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怀着她的孩子,还在为了他奔波劳累,萧乾眼圈都泛了赤。
“迎上去!杀!”
一个字的命令,发出来便是狂啸。
他的信送不去,已经等不及了。
北岸大营中,将士们沿着斜坡往下俯冲,上了战船,与烟波浩渺的江面上,来势汹汹的南荣兵杀在了一起。另外一边,甬道里的萧乾兵马,也在号角声中冲杀出去,以锐不可当的势头,与南荣兵当头撞上。
吼声震天!
横尸遍野!
等伏在江边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不足半个时辰,江水似乎都染上了一片血红之色。
人在临死前的嘶吼声,震得人耳鼓发麻——
论水师的战斗力,以及对江水的熟悉程度,南荣兵确实不如常年驻扎在此的萧乾部,可哪怕南荣兵眼看水战失利,有皇帝在侧,又纯粹为了来挑逗的,这些人也激发了热血,拼死抵抗着往前冲,竟然愈发逼向了北岸。
北岸的码头上,古璃阳一袭战甲,骑了白马立在江头,眉头紧蹙。
“船上何人?”他小声问副将鲁小山。
“回将军!是——”鲁小山瞥一眼他的脸,心知他知道是谁,不过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罢了,顿了一下,赶紧朗声回答,“南荣景昌皇帝是也!”
古璃阳眉头越皱越紧。
船头上的旌旗,迎着江风在飘荡。
号角的呜咽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突然抓紧马缰,策马走到传令兵的身侧,大声吼道。
“敲战鼓!告诉江上,萧王占地,外敌来犯,非死即亡!让他们退回金州!”
“是,大将军!”传令兵大声回着。
砰砰直响的战鼓声里,听得他们的呐喊。
“萧王占地,外敌来犯,非死即亡!你们还不退回金州?”
外敌来犯,非死即亡!你们还不退回金州?
退回?宋熹立在船头,听那战鼓声远远传来,手上长剑出鞘,直指南岸。
“杀!”
“末将得令!”
管宗光站在他的身边,大刀一挥,大声高呼。
“将士们,陛下有令,杀向北岸!杀叛臣,诛贼逆!”
……
……
血腥味儿从江面上传入了江北大营。
萧乾站在当年墨九站过的山坡上,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战场,眉心紧皱。
这时,孙走南打马奔来,大声喊叫。
“主公,宋熹亲自领兵水战而来。古将军他——”
“闭嘴!”不待他说完,萧乾锐目一瞪,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可胡说八道!”
孙走南愕了一下,自然懂得了他的意思。
哪怕古璃阳对宋熹有那么一点手慈心软,但绝对算不得背叛。
哪怕在战场上一点点的妇人之仁,都可能坏了大事,萧乾也绝不会随便定了古璃阳的罪。
因为对古璃阳来说,真正面对宋熹的战争,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只有过了自己那一关,今后才能真正随了他们杀入南荣——
孙走南怔怔半晌,“可如今,怎办?”
萧乾面目肃冷,猛地转头,按住腰刀直接翻身上马。
“随我出战!夺回江上控制,活捉南荣皇帝!”
……
……
兴隆山上。
天早已大亮了,浓雾却未散尽。
这样的天气里,早上雾气很重,十丈开外几不见人。
一转眼间,已经五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