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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采唐就明白了。
这场面,不是温元思干的,但同他有关。
同他有关……
宋采唐眼梢微垂,眸底闪过一道微光。
官场之事,争功争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哪哪都有明争暗斗,大概温元思为她争取机会的时候,别人有了什么想法……故意用这样的方式为难。
流言,声势,是挺吓人,但她宋采唐——天生胆子大,最不怕的就是吓唬!
隔着人群,她看向温元思,唇角轻扬,莞尔一笑。
温元思怔了怔,转而眼梢微抬,也跟着笑了,眉目很是疏朗。
宋姑娘……总是给他惊喜。
这个表情,灿烂自信,好像在说,请他放心,答应他的事,她一定能做到!
她答应过他的,只有一件事——只要他敢用她,她就能让所有人拜服他的眼光!
一瞬间,温元思心跳如擂鼓,对即将发生的事,十分期待。
手臂被轻轻打了下,张府尹凑过来问:“就是她?她就是那位宋姑娘?”
温元思扬起的唇角没有放下:“是。”
张府尹立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向宋采唐:“宋姑娘,你可来了!”
宋采唐:……
您哪位?
张府尹昨夜与温元思说完话,久久不能入睡,感觉自己前途的岔道口到了。他为官多年,背后无甚势力,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思则变,变则通的心态。平时要稳,要滑,要四方通达,关键时候,却要懂分析,会站队,只要这队站好了,甭管本事能力如何,前程一准稳!
还有这站队姿势。
最忌犹豫,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效果好?一旦决定,就别在后面躲着了,越早让人看到越好!还得张扬,得大胆,让所有人知道,他张顾慎,支持这位宋姑娘!
他本来的意思,是放出风声去,让那位赵挚公子知道,自己这是在认真破案,内里有温元思,还有李老夫人一层……求那位给点关注。谁知这风声放的大了点,惊动了刺史。
刺史一向与他不对付,看温元思也不顺眼,这不,打压招就来了。
今天要是有个好结果,他跟温元思,以及宋姑娘,大家一起扬名,以后有肉吃,要是坏菜——得,没下回了,大家一起翻船!
他不动声色踢了脚旁边人群,大步走来,笑容极亲切:“宋姑娘,我姓张,乃是本地府尹,这桩案子,虽由温通判全权负责——”他说着话,看了眼旁边,结果没看到!
温通判呢?怎么跟着?
再一看,温通判……正被人群挤在后面,出不来。
出息!
张府尹瞪了眼温元思,转回头继续和宋采唐说话:“温通判向来君子谦雅,处事圆缓,这会儿走慢了点……但宋姑娘别怕,有本官架在这儿呢,你只管全力施为,本官保证不会有事!”
他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角余光溜了一圈周边众人,眼底隐意明显:这群人不是他安排的,千万别误会!
宋采唐看了看远处的温元思,再看看面前的张府尹,心下明悉,亭亭行礼:“有劳张大人。”
“不妨事,本官只愿宋姑娘全心尽力,襄助此案!”
张府尹捋着胡子,一派肃正。
宋采唐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府尹大人放心,我定不遗余力。”
这位府尹大人,也是个妙人啊。
“宋姑娘请——”
“府尹大人请——”
进了停尸间,张府尹见青巧手脚伶俐的放下箱子,问道:“这位是——”
宋采唐:“我的助手。”
青巧听自家小姐如此介绍,腰板又直了两分,动作更加恭谨伶俐,她是助手呢!千万要绷住了!
随着她的手,木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除了一般仵作常会用的酒,温水,姜等,最惹眼的是一排闪着冷光的工具。
刀柄比刀刃长的小刀,锋刃角度略有怪异,相似的就有几把。还有小巧的钳,夹,剪刀,还有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
个个都开了刃,闪着幽幽冷光,排成一排放着,哪怕有软布相衬,还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吓人劲。
“这些——”
“没错,都是马上要用的。”
刀锋光亮配上宋采唐笑脸……张府尹心里打了个突突。
方才初见,他还觉得这姑娘长的漂亮,笑的也温柔微暖,现在看——
这是吓人啊!哪是什么温柔微暖!
宋采唐用温水洗了手。
正好青巧已将木箱子里的苍术皂角拿出,找了个盆点燃,宋采唐把手举在火烟间,熏干。
“酒。”
青巧拿来酒,倒在宋采唐手上。
宋采唐认真用酒搓过手,并且蹭了一点,抹过鼻间。
“姜。”
青巧打开小碟子,取出准备好的新鲜姜片,放到宋采唐嘴里。
“衣。”
青巧将之前赶制的宽大罩衣取出来,帮宋采唐穿上。
样式像超大围裙,连着袖子,绑带在后面,宋采唐自己一个人穿不上,但穿上后,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连裙角都露不出来。
趁这时间,宋采唐给自己戴上手套。
因时间有限,布料比较难挑寻,这外罩是一般料子,只取厚度,做遮挡作用,手套只稍稍隔水,弹性不佳,还好青巧手巧,给她特意量过,做出来的尺寸非常贴合,算是得用。
“面巾。”
青巧将一方略柔软,内嵌薄棉的面巾,覆在宋采唐口鼻之前,绑在脑后。
这一系列准备动作,宋采唐和青巧做的行云流水,不急不徐,别有股宁静味道。
可外面人,就不这么想了。
停尸间为取光线,门窗都开的特别大,所有一切,围观众人看的清清楚楚,立刻又有舌头嚼了。
“哟,今儿个可是新鲜了!”
“不过验个尸,哪来这么多花活儿?”
“果然是女人啊,这时候都得讲究穿衣打扮,涂脂抹粉哈哈哈——”
张府尹有些讪讪。
他是官,本来可以照官威,将这些人赶走,但这些人是刺史弄来砸场子的……刺史没明着说,他也不好明着怼。
“没事,”他安慰宋采唐,“咱们这不是见不得人的活儿,不怕看。”
宋采唐微笑:“大人说的是。”
本来她也愿意更多的人看,但——
说来说去都是女人怎样女人如何,真是吵死了!
她眼波流转间,眸底闪过一丝怒意。
闭嘴吧!都闭嘴!
“验尸格目书写——”她墨如琉璃的眸子沉静无波,“我需要一个录官。”
“我来!”
终于挤过人群,来到房间的温元思取过案笔:“我帮你写。”
宋采唐点了点头:“多谢温大人。”
之后,她一步一步,走到停尸台,掀开了覆尸布!
“验——”
她垂眉敛目,声音清润,手指轻轻触碰尸体:“死者男,年三十上下,身长六尺八寸,发散,衣乱,衣衫下摆有多处破洞,疑为利石擦刮,无巨大血量,无利器外伤,去衣,胸腹有大量明显拳印——”
第29章 解剖取胃
“肋骨折断,腹有淤血,脏器受损……死前生前曾被虐打。”
“尸斑颜色紫红,指压不退色,翻动不转移,全部分布于枕部,项背,腰臀……死者死时定为仰位,且保持很久,移至停尸间亦未曾变过。”
“死者背部有大片擦伤,血荫细而密,受力均匀,间有土砂,以及——”
宋采唐拿着镊子,垂头从死者后背擦伤中夹了一小块半透明,随风微颤,一看就易损坏的薄片出来。
“草蛉腋翅。”
她眉梢微展,乌黑眸底似有粲亮光彩:“死者必死于夜间!”
人证可能说谎,证据不会。
如今已是二月,天气虽因倒春寒陷入短期大降温,但倒春寒前,曾有过一段温暖时光,很多昆虫已经开始活动。
成虫草蛉有极强的趋光性,行动多在夜间,所以死者一定是晚上死的。
“死者手指红肿,拳背有伤,指节间有扭弯,小臂有自卫型击打伤……说明死者并非单方面被虐打,他与人交过手,战况很激烈,只是能力所限,敌不过对方。”
……
宋采唐这边一条一条说着尸体验状,非常稳,非常从容,不急不徐,实则速度很快。负责书录的温元思必须聚精会神,加快书写速度,方才能跟上她的讲述。
这些验状一出来,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