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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起初的时候,陆起宣还能安慰自己此事不过是陆起淮的一面之词,可如今他却知道…
陆起淮,他是真得知道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所有的筹码也都不见了。
当初他瞒着父亲私下囚下柳长席的夫人和子女,为得就是怕日后柳长席反悔以此可以威胁他。可他没想到,他安置得如此隐秘,甚至怕人发现从未亲自现身过,就连父亲和晋王都不知他们身在什么地方。
可这一切却未能瞒过陆起淮的眼睛。
陆起宣原先紧攥着纸张的手松开,身子也显现出几分颓然之色,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惨白着脸色静默得半躺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柳长席认罪了,他的筹码没有了,祖母他们也都知晓了…荣国公的那个位置,再也不会属于他了。不知过了多久,陆起宣才仰头朝陆起淮看去,眼瞧着那个站在红日底下的男人,他却是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人:“你想如何?”
“把你和晋王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写下来…”
陆起淮这话说完眼看着陆起宣略微有些挣扎的面容,便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事到如今,赵睁还会保你不成?陆起宣,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倘若我这张纸呈上去,你可曾想过你会有什么后果?荣国公府会有什么后果?”
他说到这的时候倒是放慢了语调:“可你牵连了赵睁,这桩事便不同了,陛下如今统共也就这两个儿子,行事总归要顾忌着些。”
陆起宣耳听着这话却什么也不曾说,他只是看着陆起淮良久,而后他是拧头朝屋中的几个人看去,屋子里的这些人,他们朝他看来的眼神,有淡漠的也有失望的。
王氏见陆起宣事到如今还不曾说话,心下也有些着急,她虽然不懂朝政却也知道陆起淮先前说得那番话有道理。倘若起宣一个人认了此罪,天子会有什么表示?可若是牵扯了晋王,他自己的儿子总归还得顾忌着些。
只要赵睁没事,那她的起宣…
她想到这忙与人说道:“起宣,你还不答应?难不成你真想死不成?”
陆起宣眼看着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面上未曾遮掩的焦急之色,终归还是点头应下了,他重新朝陆起淮看去,口中是一字一句得说道:“我会把和晋王的筹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只是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是我不满祖母如此疼爱你,不满你一来就抢了所有的目光,才会联合晋王置你于死地。”
陆起宣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遮掩对陆起淮的恨意,他是真的恨陆起淮,这个人的存在好似天生就是克他的。这一年来,他三番四处想置陆起淮于死地却都被他逃脱,不仅如此,每回陆起淮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他和他的身边人成了受难的那一方。
若是没有陆起淮这个人,他又岂会有如此下场?
他本该是荣国公府最受人尊崇的大公子,是祖母心中最好的孙儿,而荣国公的位置也将属于他…可这一切,却因为陆起淮的缘故都不存在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陆起宣想到这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外头的天色越渐昏沉,伴随着那沉沉的风声,他这笑声越发让人生出几分害怕。
谢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眼中是一片失望之色,她知晓自己这个孙儿素来是个聪慧,也知晓他心有不甘。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为了权力为了那个位置而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她竟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屋子里其余人都未曾注意到,倒是沈唯离得近先察觉到了异样,她眼瞧着谢老夫人灰白着脸色忙替人重新斟了一碗茶,而后是一面伸手抚着她的背却是在替人顺气。
旁人此时也察觉到了这番动静,眼看着谢老夫人这幅模样也急声问道:“母亲,您没事?”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些话却未曾说话,她只是摆了摆手,等到心中的那口气被沈唯顺得差不多了,她才握着沈唯的手止了她的动作,而后是朝众人说道:“我没事,你们都先下去,玄越留下。”
众人知晓他们是有话要说便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谢老夫人行完礼后便往外退去。
帘起帘落——
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的便走了个干净。
谢老夫人手撑在扶手上起了身,而后她是朝陆起淮走去,等走到他跟前,她便屈膝朝人跪了下去。
陆起淮眼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是一惊:“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弯腰伸手却是想扶人起来,只是谢老夫人却很坚持,她拂开陆起淮搀扶她的手仍旧跪在地上,口中是跟着一句:“是老妇人管家不力才会让这样的不肖子孙留在家中,倘若——”
倘若当日陆起淮真的出事,那她如今还有何脸面存活在这世上?
她想到这,脸上却是又显出了几分愧色。
“这与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如此…”陆起淮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淡漠的,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微冷,当初的赵准不就是如此?父亲处处信任维护于他,可他又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陆起宣会行出这样的事,他并不意外,就如他所言,这世上的人时常都是如此。
陆起淮想到这是又垂了眼朝谢老夫人看去,眼瞧着面前这张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面容,他却是又缓和了面容,而后他是又用了几分巧劲扶人起来,口中也跟着温声一句:“所以老夫人不必放于心上,此事是陆起宣所为,于您和荣国公府并无干系。”
谢老夫人这回倒是未曾坚持,她是谢过人一声,而后便任由陆起淮扶着她站了起来。
陆起淮扶着谢老夫人起来后便又扶着人重新坐回到了那张罗汉床上,而后他也未曾离开,只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眼瞧着不远处的那位老妇人,他才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老夫人也瞧见了,我如今留下也是想问问老夫人的意思,这张罪诏是要呈还是留?”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就连语气也一如既往。
他便这样看着谢老夫人,口中是继续说道:“如今此事除了柳长席之外便只有国公府的人知晓,老夫人于我有大恩,这事,我愿意听听老夫人的看法。”
此时外间只余星点光亮——
谢老夫人侧过身子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眼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她一时之间却未曾说话。她承认自己的确是犹豫了,无论她经历再多的事,可面对自己的子孙到底还是留有几分牵绊…倘若此事真得呈到赵准面前,就算赵准看在赵睁的面上瞒下此事,可私下又岂会什么都不做?
起宣,这是犯了大错啊。
她有些苍老的手撑在扶手上头,却是过了许久似是想到什么朝人问道:“那位太子殿下的伤势…”
谢老夫人此话与先前陆起淮所言并没有什么干系,可她心中的确有几分奇怪,这位贵人如此严重的伤势如今都已好了,可赵盱却一直未有伤情转好的消息,更奇怪的是还不准任何人探望。
她实在想知道赵盱到底是什么伤。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看着人开了口:“赵盱的腿废了…”他刚刚说完这句便看见谢老夫人骤然放大的瞳孔,以及僵硬端直的脊背,他未曾移开眼只是看着人继续说道:“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谢老夫人在听完这话后一直不曾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那外头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干净,她才终于颓然得往身后的靠垫靠去…她合了合眼,却是过了许久才哑声开口:“您呈上去。”
倘若赵盱只是小伤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幅模样,她又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留下这份罪诏?
若是真得留下了这份罪诏,那么真得就如了赵睁的愿了,毕竟庆云不需要一个不良于行的太子,到得那时,这庆云的风向也就真得变了。
陆起淮眼看着谢老夫人这幅模样也未曾说道什么,他只是坐在圈椅上,却是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尽力保全荣国公府,至于陆起宣的性命,我却只能量力而行。”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终究是睁开了眼睛。
她朝陆起淮看去,而后是朝人点了点头,口中也跟着一句:“多谢您了。”
其实这样的事,陆起淮根本没有必要与她商量,他明知道怎么做却是于他更有利的…她想到这便又叹了口气说道:“起宣自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