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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今朝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他。段君铭垂眸与她对上,疑惑地问:“怎么了?”
楚今朝看了他一会,又把眼睛闭上,随意地问:“你都读的什么书?”
她从小就读书就是学着修身养性,学着自律。丈夫处世,志在四方,襟怀宽广,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倒好,出口一句人都自私,且不懂自律。偏偏似乎也没有说错,那是说,大家都把书读到哪里去了?
段君铭误解了她的问题,以为是在问他一路都在看什么书。他笑了笑,翻过封页要给她瞅,却见她闭着眼睁都懒得睁开,以为她是又乏了,于是又拿开书,柔声道:“困了?也好,睡一会吧。”睡着就消停了,免得他跟着担惊受怕。
他空着一只手牵过她一只手来,搭在腕上,细细地学着诊脉。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说的就是她这状况?
楚今朝本来并不是要睡,但听他这么说了,也似乎真有些困,索性放松意识,不多会儿,真睡着了。
旷野的风轻轻吹来,车帘微掀。帘外的护卫步履整齐,紧张威严;帘内却有如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静静地瞅着她,一手搭在她的腕脉上,也无心再看书了。像这样多好,窝在一处,说点感兴趣的话题,就只是这么看着她都不觉得无聊。他真想问问,她想要的那个喜欢她的人,要怎样喜欢,才是她想要的。
这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半个月才到浔阳。浔阳城当初建到一半被迫停止,战乱时期,百姓早就你一块我一板地将之拆了搬回自家用去了,因此,如今的浔阳城形同一座荒地。先到的项少初带领着工人整理着旧迹,到段君铭与楚今朝到来时,正好准备重新挖基。
反施工动土照例需要祭天祈福,尤其如今有段君铭亲自到场,仪式自然是不能简单。段君铭照顾着楚今朝,将之减了又减。但是楚今朝却反对,不仅如此,还加了一条,忏悔祭先灵,且这一环节放在第一位,由她亲自完成。
三年前她来此考察时,周遭百姓无不对她深恶痛绝,咒骂浔阳城是个吃人鬼城。她吃尽苦头才让说服他们相信,浔阳城是好的,只是还没有建成,所以还没有体现出用处来。百姓所受的苦,不是因为浔阳城,而是因为建城时施工监督不善。百姓哭诉浔阳城的地基都是用工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的,她承认了、道歉了、保证了不会再发生,其实心中是不大相信的,以为是夸大其词。但当项少初向她报告,重挖浔阳城果然挖出不少白骨时,她才真正认识到,当初到底是怎么建的浔阳城。
没有取得百姓的一致认可,他们积极性自然不高。监工不会向上反应是上面的问题,只会强施各种高压劳作给百姓,最后酿成悲剧。
楚今朝亲自忏悔祭灵,又将所有挖出白骨重新拣骨厚葬,这一实际行为无疑安抚了那些半信半疑又带着好奇心前来凑热闹的百姓。接下来又加上段君铭一番动听至极的讲话,表明了决定重修浔阳城完全是因为它能为百姓带来利益,为社稷带来福祉,又再三强调修建期间的纪律,绝对要保证工人的利益,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绝对不能让一个人因为浔阳城而受苦。
最后,在热闹的鞭炮声和百姓的欢庆声中,段君铭扛起锄头象征性地开了第一把土,浔阳城正式重建。
楚今朝一整天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地在工地各处巡查着,小心翼翼。段君铭守着不愿跟她分开,因此也处处跟着她。他跟着她,他身后少不了跟着更大一帮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各处施工处行进,到一处,工人们干劲十足,斗志高昂。楚今朝见此情景,才稍稍将心放回了些。
她这边欣慰了,段君铭却是极其哀怨。因为他已经离开盛京半个月了,这里“剪彩”结束,他就再也没有理由逗留。也就是说,明天他就得启程回京,再也没有人能在她身边照顾了。结果离别在即,楚今朝却丝毫都不眷恋。虽然早知如此,但他又忍不住还是想留着不可能的期望。
万一呢?人还是别轻易放弃梦想的好,万一哪天真实现了呢?
他就守着这个万一,希望楚今朝能表现一点留恋。至少,这一路上,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有好几次,她都脱口叫他“段兄”,而不是“陛下”了。他没有纠正她,他不信她没有察觉到。
“楚卿,朕明天回京了。”他很努力地想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这里还有什么事,你一并报告了吧。”
楚今朝正跟着一个工人打招呼,慰问他们辛苦了,听到段君铭这句话,她脚步顿了顿。段君铭却是眼尖地瞥到她垂下的十指微微缩了缩。
她不是没有反应啊。他心中顿时欣喜了起来,重复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楚今朝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没有。”
段君铭知她就算真舍不得也不会说,更何况还不一定舍不得,于是,只好自己主动提醒道:“楚卿这样亲民,浔阳城交给楚卿,朕很放心。只是,朕走后,楚卿还能坚持么?”
“……”当然!脱口而出的答案在嘴边咽了回去,楚今朝才反应过来段君铭这句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几个月后,她怀孕迹象出来,根本就不可能掩饰住。她一下子忘形,把到浔阳城的另外一个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若再这么走下去,跟所有工人混着眼熟了,到时候就算改装也不可能再来看施工情况了。
思及此,她掉头就走,段君铭也松了一口气地跟着她往回走。
“楚卿,你道为何古人要以折柳作为送别?”
“柳同留,送柳即送留。送别送柳意为虽是送,其实是想留。但送别时要将此话说出口,徒增远行者的不舍,所以以物代替未竟之言……陛下不知?”
“那么,楚卿,难道你不折柳相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
浔阳地处偏北,偶有风沙,春天雨少,贵如优油。细雨掀风而过后,绿色疯长。浔阳河穿城而过,涨了点新潮。河畔的柳条依依,当初攀折的痕迹早就被新芽掩盖。只是新芽长得再快,不堪折尽,减了春风。
春风减,夏意新。
浔阳城地基已经打好,开始往上建了,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楚今朝早晨出门去巡视一番,在太阳渐烈时开始往回走。项少初这边正研究着打桩,回头见她离开,忙扔下手里的活跟在她后头追来,问:“要走了吗?”
楚今朝忍着轻微的晕眩回头,点头道:“这里一切都顺利,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正好这会阳光足了,回去看会书。”
项少初笑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早点回去歇着吧,看你脸都发白了。这里有我就够了。”
楚今朝跟着笑了笑,道:“是呀,有你就够了。刚才我还在考虑,与其留在这里多余,不如回盛京去看看,看能否开始准备河运的工作。”
项少初眯眯眼,眉心皱起:“不是说按部就班一个一个来吗?若接连兴土木,财政和百姓都会吃紧,这不是你说的么?”
楚今朝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想要回去。如今朝廷里裴丞相和段丞相明争暗斗,工部和户部什么情况,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才能知晓。不然,若这两部失控,就麻烦了。”
项少初不懂朝政也不问朝政,只听她说的似乎有理,也就不多问了,只道:“谨慎点好。好不容易到工程得以重建,别重蹈当初覆辙就好。”
楚今朝向他保证,这次绝不会让他失望。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要来亲自督视一番,了解工人的状况才能放心。上万的人丁,一旦失控出了什么差错,想要纠回就是难上难了。若非之前与段君铭有约,也因为身体的确不允许,她都想与工人一同劳作,设身处地了才能完全了解。只是最近几日却是渐渐力不从心,太阳底下走时间长点,就会头晕目眩。少初以为她是操心过度,她也顺水推舟,每天偷闲来看看书歇息一会。
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她的闲时会更多,得好好规划规划。当然,回盛京是不可能的。
午后太阳略减,她放下手里的书,又去巡视了一番,和工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和项少初一同回来。走过沙土飞扬的工地,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新城之外。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工人都是周边百姓,大多数都是从外地征来,所以工地上临时搭建的房子,供他们居住。楚今朝与项少初以及工部与她同来监工修城的人虽然与他们分开住,但也离得并不远,以防有什么事能及时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