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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还没有成亲,只是皇帝答应了婚事已有两个月,用肃亲王的话来说,从凤瑾答应嫁他的那一刻,他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了,是以时常以为夫自称,似乎是在奠定自己的地位一般。
他心里明白,凤瑾的痴情。能一个人忍耐近十年的寂寞在杏林中孤独等待,感情自然是极其深厚的,他想要得到,并不容易。
但他能等,他有这个信心去等。
而凤瑾并没有太多时间,她本活不过三十岁,这是命中注定,肃亲王注定要一人度过这白头。而在这之前,因为宿主的背叛,导致他在不该死的年纪故去,实在是对宿主的重大打击。
她有错在先,让肃亲王颜面扫地,可他一没有宣言出去,二没有怪罪于她,甚至还主动提出帮助她回到那人身边——真正的凤瑾以为这样没关系的,她以为肃亲王并没有那么难过,直到得知他的死讯。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改名换姓回到了那人身边,连赔罪的机会都没有。
那样是错误的,她忘记了,自己答应嫁给肃亲王那一刻起,就是肃亲王的妻子,不再是别人的了。即便她无法爱上肃亲王,也不能无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她欠他一腔深情,若是不回报,与禽兽何异。
真正的凤瑾还爱着那个人,所以她无法做到彻底断绝关系,可女鬼不同,她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并不会为宿主的爱情所困扰。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我便开心了。”
闻言,凤瑾低头浅笑,她容色恬淡,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意,这是灵魂所带来的改变,是镌刻在女鬼魂魄中的东西,是她的不肯放手,是她的痛彻心扉。
是她现在忘记一切,也挥之不去的难过与心酸。
她怜惜肃亲王,因为他一直在等待凤瑾的爱,她虽然给不了,但她会让他觉得自己给了。”王爷不要只看着妾身吃,既然味道这么好,王爷也要尝尝。”
说着,她也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肃亲王碗中,看到这个尊贵的男人因为自己这一点温柔便欣喜无比的模样,心中又是柔软,又是难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她就是。。。。。。很难过。
肃亲王激动的差点筷子都拿不稳,凤瑾放下自己手中筷子,右手轻轻覆到肃亲王手背上:”王爷不必心急,妾身答应了王爷,便不会反悔,此后来日方长,你我有很久的时间呢。”
肃亲王脸一红,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很好,可是,凤瑾却非常难过。
整个忘川怕是只有她最痛苦,因为其他孤魂在无休止的煎熬中逐渐变得冷厉残酷,唯有她,因为心肠手软,痛更深,也更入魂。可直到现在,看到这样好的人,她还是会感到痛。
犹如身在忘川。
二人在这京城最出名的酒楼里用了午膳,准备回府的时候,刚出包厢的门,对面房间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双方人马顿时打了个照面,凤瑾感到肃亲王浑身一僵,似乎非常紧张,她抬眼望去,站在面前的正是已经将凤瑾忘记的萧嵘。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身着暗金色蟒袍的肃亲王,所以第一反应是携着妻子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萧尚书不必多礼,请起吧。”
萧嵘起身,再看向肃亲王,便一眼瞧见了他身边身着鹅黄色罗裙,显得无比柔弱娇美的凤瑾。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肃亲王。
他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抽疼起来,那张脸、那张脸——梦里无数次出现的看不清楚面容的少女,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他轻轻地抽了口气,目光无法从凤瑾脸上移开。
”王爷,这位是——”
”本王的王妃。”肃亲王沉声说,凤瑾淡漠的表现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也温柔地看了过来。
”王爷,咱们回去吧。”
”好。”
对着凤瑾,肃亲王永远都是心软如水的,她说什么他都答应,根本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那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萧嵘心中如同针扎,他不由自主地在凤瑾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不肯松开。
凤瑾惊喘了一声:”王爷救我!”
肃亲王厉声喝道:”大胆!”
萧嵘如梦初醒,却无论如何舍不得松开那只柔软小手,”不,下官、下官冒犯……”
”放开我。”凤瑾用力往后抽,然后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看到她皱眉,肃亲王的心都要碎了,他怒视着萧嵘:”竟敢唐突本王的爱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萧嵘的妻子连忙跪下,还拉着失神的萧嵘一起:”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我家夫君一时糊涂,还请王爷宽恕!”
她也不知夫君为何突然去扯王妃的手,这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王爷有心追究,怕是身为丞相的父亲去说情也是没用的!
”王爷,不要与他们多言,我不喜欢他们,不想看见他们,我们走吧。”
”好。”肃亲王又瞪了萧嵘一眼,这才搂住凤瑾的肩膀,将她带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对萧嵘说,”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
等到肃亲王不在了,萧嵘的妻子才担忧不已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刚才——”
”我也不知道……”萧嵘茫然地看向妻子。”我只是觉得,那名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与我有过极深的渊源。”
”难道——”萧夫人咬紧了嘴唇,夫君自从前些日子伤到头之后,经常会做梦梦到一些从来没提起过的东西,其中就有那个神秘女子的事。她与丈夫感情深厚,从不藏着掖着,所以此事她也知道。但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是肃亲王妃。”夫君,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萧嵘沉默着摇头。
他仍是忍不住去看凤瑾消失的方向,失了魂一般不受控制。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嵘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少女。这一次少女的容颜终于出现了,柳叶弯眉多情杏眼,天真烂漫一如白日他所见到的那人,只是白日里那人,虽然仍是少女模样,却已不见少女姿态,浑身上下都是淡淡的疏离的冷漠,眉宇间轻愁无限——是谁在让她忧愁?
萧嵘什么都想起来了。
梦里最后一个场景是身着粉衣作妇人打扮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为他收拾行囊,送他赶考,他许下诺言,待到高中便回来娶她入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一块合葬的墓碑。
他把她一个人留下,让她一个人度过这么多年的光阴,自己却在京城娶妻生子!
萧嵘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他无法面对身侧的妻子,便轻手轻脚起身掀开被子,出了房门,到了府中寂静无人之处,咬着虎口痛哭出声。
他错的太久了,现在才想起来却又太晚,可是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萧嵘心中所想起的,全部都是凤瑾少女如花般的灿烂笑颜。
他爱现在的妻子吗?
有敬有怜,也有忠诚,唯独没有爱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原来是因为他的喜欢早就在很久以前被封印在了记忆深处,如今见到那个人,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第六十三碗汤(三)
第六十三碗汤(三)
寂静的房间里,早就回房休息的凤瑾并没有躺在绣床上,而是坐在窗边,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怀里雪白的琵琶上。
她温柔地如同拥抱着爱人抚摸琵琶,低声呢喃着:”我得给他生个孩子。”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她死后,要留下点念想给肃亲王,让他可以活下去,也把宿主欠他的还给他。
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她就不是一个人睡了。
怀里的琵琶安静沉默,雪白的琴身因为被月光照耀,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动人的光。凤瑾抱着琵琶,将小脸在琵琶上轻轻磨蹭了两下,眉宇间仍旧是轻愁无限,她的眼睛总是含情脉脉的,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她虽然出了忘川,却仍然被那里的情绪纠缠,一刻不曾忘怀。
像她这样柔弱心软的人,早该在跳下忘川那一刻便被撕裂吞噬,连魂魄的碎片都寻不到,但她愣是熬了下来。
熬着吧。
熬着熬着,一切就都过去了。
凤瑾不需要睡眠,她可以彻夜的不睡觉,可是她总是忍不住难过,只有抱着这把琵琶才能让她稍微平静下来。活着从来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
”琵琶呀琵琶,若我回不去,你可怎么办呢?”世界之大,可笑却无她容身之处,她到了哪里都是孤独的,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