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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人初见正在叙话,外头李寿已经在大声招呼:“十七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寿早年随石咏东奔西走,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是认得的,这时候他一团和气,赶上前去给十七阿哥行礼,颇有些大管家的风范。
石咏便在石喻肩上轻轻一拍,道:“这才刚着家,快去见见长辈们去。安安还念叨着你,整天问二叔怎么不见了。”
石喻心中温暖,“唉”了一声便进内院去。石咏自己迎出去,向十七阿哥拱手,道:“十七爷大驾光临寒舍,是寻我有事么?”
十七阿哥皱着眉头,道:“茂行,可不是就心里有事,随意打马走走,结果路过这里,想起十六哥提过你就住着附近,所以过来看看。”
石咏心知,一准是十六阿哥将他的住址给卖了。可是事到如今,十七阿哥他不得不招呼,便道:“十七爷心里有事,卑职愿陪您聊聊,虽说卑职才疏学浅,帮不上什么忙,但或许能分忧一二。”
十七阿哥连连点头,显然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两个人为求隐秘,一起去了石家的后山。此时中秋早过,重阳未至,后山一片红叶蹁跹,风景不错,但是十七阿哥与石咏两个人都无心欣赏。十七阿哥开口:“茂行也知道,我如今管着理藩院。前阵子你从卓礼克图亲王世子妃那里听说的消息,皇上已经遣人快马前往喀尔喀查实。但是我一回理藩院,已经收到驻守喀尔喀的人送来密报,证实世子妃所言非虚,鄂罗斯确实向喀尔喀赠送了火器手铳,看似有意拉拢。”
石咏心头一惊。在他的印象里,喀尔喀蒙古对清廷的态度一向暖味,若即若离,今儿投过来收些好处,明儿就又离远点,一直如此,没想到这根墙头草还与鄂罗斯暗中勾连。虽然接受对方赠礼未必就能说明什么,但是鄂罗斯的狼子野心可见一端。
“十七爷的意思是……”石咏斟酌着问。
“这口气当然咽不下!”十七阿哥一转身大声说,“总得想个办法敲打敲打鄂罗斯人才是!”他管着理藩院,这些职责是他分内之事。十七阿哥实在没有想好到底用什么法子敲打,心里烦闷,所以十六阿哥建议他与石咏谈谈,看石咏又能出什么歪主意。
“十七爷,”石咏想了想,问,“敢问京中可有鄂罗斯的公使常驻?”
十七阿哥点点头:“有!”
“这就简单了,您管着理藩院,不如便直接向鄂罗斯公使发出外交照会,直接抗议呗!”
十七阿哥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个法子,道:“向公使抗议,不疼不痒的,怕是对那些鄂罗斯人没什么触动。”
石咏便道:“若是对该国进行制裁呢?比如禁运,停止一切商贸往来,逐回公使,断绝外交关系,若是断交还不成,那就只有……”他越说越多,越想越远,十七阿哥那边,则瞬间如在迷雾之中,见到一点光,但是还未全想明白,只喃喃地道:“鄂罗斯驻京的公使,只怕与那些前去拉拢喀尔喀的人,不是一拨的……”
“十七爷,鄂罗斯也一样有政治朝堂,不如将这问题踢回去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厘清了再与咱们交底,到底是拉还是打,到那时决定也不迟。”石咏提醒十七阿哥。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十七阿哥一下子明白了,当即点着头,搓着手应道:“是,该是这个理儿。来来来,茂行,你我索性商议商议,议定该如何向这鄂罗斯公使发难,怎么对付他们。”
于是十七阿哥跟着石咏回了石家的别院,两人商议一番。十七阿哥掉脸就转回京中,翌日便向鄂罗斯公使发出外交照会,正式抗议鄂罗斯不通过清廷,直接向喀尔喀出售各种武器。
提交了抗议之后,十七阿哥找了个机会,私下里向鄂罗斯公使提出这一点,悄悄地提醒这位公使大人,许是有“自己人”在给他下绊子呢。
“其实您若是通过我,与我国进行正常的商贸活动,我国非但不会抗议,反而会很欢迎。尤其是这种轻便灵巧的手铳,您也知道的,本国的皇帝陛下一向很欣赏,也很希望与贵国进行技术交流。可是您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喀尔喀呢?要知道,喀尔喀与贵国交好,并不能为您‘本人’带来任何的好处!”
鄂罗斯公使哪里不懂这种弦外之音,当即表示他完全不知道喀尔喀的事,并且向十七阿哥郑重表示,他会立即遣使回国,将此时作为重要的外交事件提交本国朝廷。并且公使再三保证,对中华的外交,理应有且仅有他一人全权负责,喀尔喀那边提供手铳的事,一定是一起事故!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老康会看见什么,相信你们一定猜得到的。
第331章
鄂罗斯公使得到消息之后; 立即遣使回到莫斯科。其时彼得大帝正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反复纠缠,暂且无暇顾及东方。于是鄂罗斯公使果断与主张拉拢喀尔喀的朝中大臣一阵大撕; 所撕不过就是对东方外交政策谁来主导; 谁来当头儿的问题。
争权夺利; 无论搁在哪个朝堂上都是争先恐后的事; 鄂罗斯也不例外。莫斯科自然是上演一出好撕。在最终权属浮出水面之前,鄂罗斯拉拢喀尔喀的脚步,总算是暂时停滞不前了。
只是这些是鄂罗斯的政局; 清廷无人知悉; 连十七阿哥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有想到,他这么文绉绉走官样文章的一出“照会”; 真能让对方的远东政策消停两年。但是喀尔喀手铳事件已经足够让人警惕; 知道喀尔喀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鄂罗斯。
所以,西北不能乱; 在西北的人; 也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八阿哥自从“毙鹰事件”之后; 就再也不为康熙所喜,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已经看开了。就因为这个; 康熙从塞外回京; 避开承德他所在之处,朝中说什么的的都有,八阿哥自己却并不在意——他原有的力量都还在,只是一部分转给了十四阿哥而已。
眼看圣驾回京约有一月有余; 这日九阿哥匆匆来寻兄长,说是接到了十四阿哥从西北来的信:十四阿哥进京陛见的请求,再一次被康熙给毫不留情地摁了回去。
“八哥,你看这事儿整的,十四弟在西北,战又不能战,归又不得归,皇阿玛如今这情形……八哥,不能再犹犹豫豫了!”九阿哥是个急性子,在兄长面前,再无隐瞒,将心中的忧虑全说了出来。
八阿哥将手背在身后,想了想道:“九弟说得没错,此事亦不可不防。这样吧,正好前些日子里出了木兰围场的事,十四弟忧心皇阿玛的龙体,纯孝之下,单骑疾驰入京,探视皇父,亦是人之常情。就这么去办吧!”
九阿哥听了精神大振,当即向兄长一拱手,应下转身要去。八阿哥却闲闲地道:“九弟,这些事吩咐下去即可,原不用你亲自去办,咱们兄弟好几日没有聚在一处,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了,既然九弟今日来了,就让你八嫂好生整治一桌酒席,咱们哥儿两个,好好聊聊,说上几句闲话。”
九阿哥从来不对这个八哥说个“不”字,当即笑道:“好啊!”
八阿哥施施然地道:“在那之前,咱们先见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
九阿哥没想到有这样一出,惊讶地问:“那进献‘风月宝鉴’的一僧一道?”他愣了愣神,已经猜出了兄长的安排:“八哥的意思是,这‘风月宝鉴’,已经送到了皇阿玛身边了?”
八阿哥默然点点头。
“可那一僧一道咱们怎么还能见得到?”九阿哥陡然记起了“八字”的事儿,心想若是那一僧一道真的有幸受康熙召见,此刻不应当是早已被皇阿玛“喀嚓”了?
八阿哥摇摇头,道:“宝鉴是那名懂先天神数的女尼送进畅春园去的,僧道之流大约以为甩脱了烫手山芋,结果却被我请到这里。”
九阿哥一怔,记起昔年那个在风雪中求见自己的妙龄女尼,忍不住脸一沉:“原来是那个臭小娘?”
八阿哥点头道:“就是她,是她将宝鉴送入宫中的,听说在宫中只施展了扶乩之术。性命么……当时暂时无碍的。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九阿哥心头一转,立即反应过来,当下沉着一张脸,说:“八哥,那便见见那一僧一道吧!看看那些人能说出什么道道来。”他对于这些僧道之流没什么好感,并无八阿哥那样热衷。
少时,一僧一道进来,两人亦是不肯行世俗之礼,癞头和尚不过是合什躬身,那跛足道人却一屁股坐在八贝勒府上铺着的青石地板上——谁让他跛呢?
九阿哥脸有点儿黑,但是八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