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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喻一直独自在家看家。石咏到家的时候,看得出石喻有些心思沉重; 不太开心; 心知是这孩子不乐意被一人落下; 便只安慰他。毕竟这种时候城中容易出乱子; 看家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石咏也是觉得弟弟年岁渐长,也能随意应变了; 才将这重任交给他的。
石喻听哥哥这样一解释; 登时露出了笑脸,叽叽呱呱; 将椿树胡同这边邻居的反应也都说了。听说了城南的事; 琉璃厂附近的街坊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也有各扫门前雪; 不管他人瓦上霜的。
石咏点点头; 只说:“这是各家各户的选择,外人勉强不得,也不应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旁人。咱们做事; 不过就是凭咱们的本心罢了!”
石喻点了点头; 说:“哥,我明白的!”
石咏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说:“李家送来了半爿鲜羊,今儿晚上李大爹和庆儿在,咱们这么多人,干脆一起喝羊汤,包羊肉饺子吃!”
听了这个,石喻一声欢呼,雀跃着去了,早先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没过多久,荣府那边又遣人过来,说是三小姐给石大奶奶送了梅花儿。如英见果然是数枝红梅,插在一只汝窑美人耸肩瓶里,忍不住露出笑容,命给荣府来人塞了点儿赏钱,便亲自捧着,将这梅瓶放在上房的玻璃窗前。透过堆满积雪的窗格,从石家的玻璃窗外往内看,犹能看见数点红梅,傲雪凌霜而开,美不胜收。
如英又读了探春之信,见是探春将今日众人踏雪寻梅的情景描述了一遍,言下之意颇为可惜,如英没机会同去。信末则写了这红梅是从在府内带发修行的一名女尼那里讨来的。
如英不知妙玉的事,石咏倒是心知妙玉到底是进了贾府,这应当就是命数使然,不可更改。
这日之后,大雪渐止。好在顺天府应对及时,城中除了那倒塌的几十间民房之外,并无其他损失。而灾民们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中生活了十来日,也逐渐搬回原住所,清理或是修葺房屋。年节将至,即便住所再简陋,也拦不住人们想要好好过个年的心情。
顺天府因处理雪灾“得当”而得了上头嘉奖。十六阿哥听说了,便为石咏抱不平,“咱们营造司可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怎么功劳全跑他贾雨村头上去了?”
石咏倒是无所谓,又不是营造司的正经差事,不过大家都在外城,因此伸把手帮个忙罢了。不像顺天府,这救济灾民,本就是顺天府的本职工作。石咏对此不声不响,任凭十六阿哥一人,将此事嚷得天下皆知。
这时候李家告辞,回了海淀。陈姥姥与李大牛对桃儿格外满意。虽说李寿的婚事将由石家一手包办,但陈姥姥到底是给桃儿亲手戴上了祖传的金镯子,算是个定礼。桃儿给陈姥姥都敬了茶、磕了头,而李寿则从头到尾笑得像个傻子。
除了李寿与桃儿下定以外,荣府还有另一件喜事,便是史湘云史大姑娘嫁了卫氏,但据说史鼐与史鼎二侯俱没有在京主持,而是史湘云的母族帮忙操持,人也是从母家发嫁的。
史家喜事是在小年之前,贾府女眷自是阖家前往道贺,连石家女眷也应邀去给史大姑娘添妆,吃了添妆酒。
之后没几天便是除夕,守一夜便是新年。
石家照例在除夕之前两日搬回永顺胡同,在永顺胡同过年,但是今年有些不同——石家如今结了一门亲,因此年节时走动的人家就更多了。
石咏有些担心弟弟的功课,便问石喻,需不需要安排他留在椿树胡同过年,毕竟这孩子二月份就要下场应考。此前石咏可是听说,石喻的那些小伙伴们,都已经到了“手不释卷”的程度。但是留在椿树胡同,就意味着要将真相告诉石大娘和王二婶,这样的安排瞒不过这两位。
石喻却摇摇头,只说无碍。石咏看着弟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着实想不到这孩子即将头一回参加科考。
“哥,你不也这么跟我说的,要有一颗平常心,要从战略上藐视它么?”
石咏心想:……不还有一句,要从战术上重视它么?
他见石喻丝毫不见紧张,忍不住羡慕弟弟的好心态。虽然这个孩子铆足了劲儿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但是石喻却从未在人前流露出这一点。旁人所知的石喻,似乎依旧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小少年,在家中有堂兄荫庇,在外则有良师指引,足可以无忧无虑地混到成丁的那一天。
然而石咏却知道,石喻承受的远不止外人所见的这些。当然他也相信,石喻的这副心态,可能是会让他在科场上较旁人更胜一筹的原因。
待到除夕前夜,家中正忙碌的时候,如英接了荣府遣人递来的一封简函,读过之后便自己一个人藏到上房的寝居之中。
石咏觉得不对劲,赶紧跟上,果然见到如英正坐在炕上,怔怔地发呆,手中兀自捏着信笺。石咏见如英的眼眶有些发红,又不好明说,只随意问起,荣府那边怎样了。如英赶紧眨了眨眼,努力堆上笑容,告诉石咏:“是喜事!”
“荣府的三姑娘被封了郡主,指给科尔沁和硕卓礼克图亲王世子额尔德木图,为世子妃。”
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是蒙古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初封亲王乃是当年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同胞兄长,吴克善。可惜的是,这位吴克善没有站对队,当年与多尔衮交好,很是被顺治帝冷落了一阵。等到了康熙朝,康熙为了尊崇太皇太后娘家,自然礼遇卓礼克图亲王这一支。亲王世子额尔德木图一旦袭爵,便是和硕亲王,那么探春便是铁帽子王妃。
如英口中说着这是喜事,心里却觉得难受,眼圈儿忍不住又红了。
石咏自然明白妻子的心意,这事情上他也觉得皇家做事做得相当不地道。博尔济吉特氏是什么人,这些人其实姓的是孛儿只斤,是铁木真的传人,直系的黄金家族。皇家一面忌惮着,一面刻意拉拢,每每将年纪合适的宗室女嫁入蒙古,固伦公主、和硕格格,概莫能外。导致爱新觉罗家的女孩儿,基本上没有几个长寿的。
如今宗室里没有适龄的格格,公主不够,秀女来凑?
对于这种牺牲旁人的幸福,来维持所谓的“和平”,这种做法真是相当可耻……但有用。
石咏连声安慰:“如英舍不得朋友,这是人之常情。可这并不意味着荣府三姑娘嫁过去便是一定要吃苦的……”
如英做闺女的时候出门的机会极少,认识的同龄朋友本就不多,唯一一个姐姐,还因这样那样的缘故生分了。如今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投缘的朋友,可是命运却似乎给对方开了一个玩笑。
石咏忍不住想,远嫁,远嫁啊……
他本想着探春的宿命是远嫁海疆,但是如今朝中并无南面海疆之乱,探春不可能如此,可谁想得到,这一位的宿命,竟然在北面。她的确是荣府所出的第二个王妃,只不过竟是嫁给蒙古亲王世子为妃。
这时候如英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小声对石咏说:“此前三姑娘参选,我指点她诸多规矩门道,是不是其实便是害了她?……若是她全不出挑,是否便能留在京中,由自家为她择一门好亲?”
石咏伸臂揽住如英,轻轻拍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又不能未卜先知,知道皇家会挑选秀女前往蒙古?再者,你指点的不过是些小道,若是荣府的三姑娘真像你说得那么……优秀,即便没听你指点过那些细节,一样会非常出挑。皇家选人,除了本人的容貌气度以外,亦要考虑家世出身背景。许是那位三小姐各项都合适,才会中选……你实在不应为此苛责自己啊!”
他这个剧透党,穿越者,竟然都没猜到这一点,如英又怎么能以此自责?
“事已至此,结果已经不可更改,身为一个朋友,你该想的是,怎样才能帮到她。眼下她最需要什么,将来她又可能会需要什么?”石咏尽量安慰如英,“一味伤感,于事无补。另外,年节之时你再见到她,也切莫做这样的小儿女态,更应多鼓励与劝慰……”
一时石大娘那边命人来请石咏和如英过去,一家人一起用饭。如英赶紧起身,命望雨打了温水来,仔细将双眼洗过,又扑了一点儿粉,补了补妆,让石咏看过一切无碍了,才随石咏一起过去陪石大娘。夫妻两人暂时对这件事避而不提。
“咏哥儿,咏哥儿!”临走的时候,红娘在上房外间的博古架上打了声招呼。
虽然暂时搬到了永顺胡同,但是石咏还是将红娘的瓷枕与“一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