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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礼部的官员探头进来,看到两人在纸上写的内容,只怕会骇然失色。
“之前蒙王爷青眼,联络我等,实在意外。此等大事,总要亲自见一面,才能放心。”
“韩大人谨慎,本王也是如此想的。”
“只恨身边耳目太多,总不能得空闲。”
“所幸今日相会,正可将一切摊开明说。”
“听闻王爷一心富贵,无心政务,为何突然愿意联络我等,共谋大事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谋不行啊!”
“据下官所知,这几年里,太后对宗室颇有优待。”
“你也说了,那是太后,如今太后已经惨遭毒手,此人……”秦勋手指头向上指了指,满脸恨意,“为了权势,六亲不认,弑杀嫡母,甚至连我儿,不过稚龄幼儿,他也能痛下杀手。我又岂会顾念兄弟之情?”
韩光兆看着白纸黑字,睫毛垂下,略一犹豫,继续动笔写道:“听闻贵小王子是被霍太后所害。”
“霍太后宫变之时,还想着将我儿当做傀儡,扶上皇位,怎么可能痛下杀手?”提起爱子之死,秦勋咬牙切齿。
“而且我事后探听,连平西营都反背,投效了皇帝,霍太后的一些行动,都早在他预料之内。我儿之死,必是他对霍太后恨意太深,斩草除根。”
韩光兆连连点头:“王爷高见,想必那时候王爷留在避暑行宫,霍太后又有扶持小王子上位之象。所以让皇帝误以为王爷也与太后勾结了,才会痛下杀手。”
“哼,终归我儿是死在他手上。形势逼人,无可奈何……”
“唉,宫闱争斗,历来如此无情。”韩光兆满是同情地慨叹了一句,两人迅速进入正题。
……
……
……
谈完了双方合作的细节,韩光兆两眼放光,“王爷龙章凤姿,不愧明主之象。”
秦勋嘿嘿一笑:“将来两国交好,也是造福天下苍生。”
两人对祭文的斟酌也已经到了最末尾,韩光兆大笔一挥,将文章完成,然后拿起来,吹了吹墨迹,朗声笑道:“今日跟王爷一见如故,不胜荣幸。”
“哪里,是韩大人才高八斗,名不虚传,多谢韩大人的祭文,本王这就亲手拿去烧给他,唉,我儿泉下有知,也必感激万分。”
两人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惊醒了外头几个昏昏欲睡的礼部官员。
抬头看去,舒王和韩使节已经走到门口,依依惜别了。
之后,韩光兆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继续游览寺内盛景,而舒王匆匆拿着一摞祭文,与宠爱的侧妃一起为小王子操持法事去了。
一天的游览,直到日暮时分才尽兴而归。
似乎也走得累了,下山的道路韩光兆选择了乘坐着马车。
几个礼部的官员也累得够呛,各自回了车上不提。
坐在车内,韩光兆一扫之前的劳累困顿,双目睁开,灿然有神。车内的亲信侍卫奉上茶水,低声道:“大人,可谈成了。”
“舒王爷既然决定走这条道,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韩光兆抚着长须,得意地笑道,“真是天佑我北朔,秦氏兄弟阋墙,正是我朝南下的大好时机。”
“大人也得小心,万一是这舒王跟皇帝唱双簧。”
韩光兆摇摇头:“舒王资质有限,不可能有此阴险筹谋。而且他所允诺的事情,若是无法达成,与我北朔也无害处啊。而一旦成功,我北朔扫荡中原指日可待。”
“也不知道这舒王爷是怎么想的。”侍卫忍不住摇头,“竟然愿意用北方十六郡,来换一个皇位。”
“北方十六郡不过大周版图的十之一二罢了,而且多为贫瘠荒凉之地。在舒王的眼中,舍弃了这些地方,来换取皇位,并不算太亏损。”韩光兆笑着,“他本非明智之人,痛失爱子,祸福旦夕之间,行此险举也在情理之中。当一个任人鱼肉的闲散王爷,和当大半壁江山之主,自然是后者更加显赫。”
侍卫嗤笑道:“一旦开了函谷关的大门,取十六郡,还是六十郡,哪里还是他说了算的,到时候还不是得看咱们陛下的心情。”
韩光兆却没有他这样乐观,摇头道:“贪多嚼不烂,大周兵马实力雄厚,又有裴翎等绝世名将,保住半壁江山基业,还是能够的。这些年陛下征战过多,我北朔版图扩展虽快,但地方吏治还是有所不及。所以也不必非要将中原一鼓而下。到时候我也会劝谏陛下,先扶持舒王登基为傀儡,慢慢消化蚕食才是上策。”
北朔如今的皇帝是一代霸主,在位期间,攻略西域东川诸国,屠灭无数,北朔的版图扩张迅速,这样刚猛霸道的方式,对外很好,对内却有些过于刚硬了,压制地方部族太过严苛,以致于有些部族悄悄起了异心,便如突毕族。
侍卫听着,忍不住笑道:“也正是突毕族的那帮子蠢物,急吼吼想着南下捞一笔,我等才有这般行事的机会啊。”
韩光兆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多亏突毕族吸引了大周的兵马主力,听说小皇帝还要安排裴翎领兵征伐,这更是一个好消息。南下的道路,又扫清了一个障碍。紧接着又有舒王秦勋,许诺打开关隘,替他们将南下的道路铺平。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兼备,简直是数十年来的最好时机。
可见苍天也是站在北朔这一边的,才有如此国运。任何劣势,竟然也能在不经意间转变为优势。
畅想未来,无数宏图霸业浮上心头,韩光兆只觉念头通达,宛如腾空而飞。
侍从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大人与舒王在这里见面,不会引起大周朝廷的注意吧。”
“无妨,这金衣教有朝廷背景,在这里见面,正可出那秦诺小儿预料之外。”这是之前秦勋的说法,韩光兆原样说了出来,满是智珠在握的自信。
*****
秦诺翻看着手中的奏报,脸色黑沉沉的可怕。
东泊偷偷瞥了一眼,满心无奈,犹豫半响,开口道:“皇上不要生气了,舒王原本就是愚昧之人,被韩光兆迷惑,走上歧途也……”
秦诺将奏报摔在桌案上:“朕知晓他不是什么善茬儿,也知晓他对朕的登基早就心存不满,这些朕都不在意,朕实在无法接受,他竟然会狼心狗肺到……”
跟韩光兆的一番对话,他简直难以置信。只想问一句,秦勋怎么想的?
东泊弯腰将奏报捡起来,不敢说什么了。实际上奏报送到她手中,她也看得瞠目结舌。
舒王竟然勾结北朔,引狼入室,只为了他一人的飞升野望……只怕没等他飞起来,先要跌进坑里摔死了吧!
想了想,东泊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幸而他们是选在了通天寺内图谋此事,可见上天也在庇佑皇上,不会让小人得志。”
亏得这两人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
这种拙劣的手段,也就能瞒过随行的礼部官员罢了。他们不知道,金衣教如今是潜鳞司的大本营吗!!!
那里就算多了只苍蝇,都要被寺内的密探拦下来分辨一下公母和祖宗来历,何况一个外国使节和一个当朝亲王的隐私对谈。
以为在纸上写,然后亲手拿去烧掉,就不会留下痕迹了?呵呵,潜鳞司早已借助房顶铜柱上的反光,将桌上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不漏地抄录了下来!
之前秦诺就有些怀疑,北朔这一次态度意外的好说话,不仅急匆匆跟突毕族划清界限,还各种暗示,大周出兵突毕族,他们乐见其成,而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一个和亲公主。
如今才知道,他们真正的胃口大的不可思议啊!
***
裴翎踏进乾元殿的时候,秦诺的脸色还没有恢复。
裴翎扫了一眼秦诺手上,纯黑色带银纹的封面,应该是潜鳞司的密报。也不知是什么情报,让皇帝的脸色这样难看。
秦诺搁下手里的奏报,定了定神:“将军来了。朕正好有一件事要与将军商议。”
他将桌案上的另一份奏折递给裴翎。
这是对南军的处罚决议,经过兵部、吏部众多官员商议了多日才最终敲定,上呈御览的。
裴翎之前也已经看过,简略扫了一遍,皇帝并未修改太多。他抬头笑道:“皇上宽宏,如此对南军也是一种历练。”
平心而论,秦诺是真的想狠狠惩罚这帮败军之将的,他并非容不下战败的人,但南军之前的恶行,实在让他厌恶。
大周以武立国,所以对武勋的赏赐尤为丰厚,很多勋贵和富家子弟,为了家族前途,都将子嗣送进了军中历练,北军太辛苦,对上北朔一不小心就要丢性命;中军虽然体面,但驻守京城长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