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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雷点点头,一边的薛雪也是心有所悟,大致猜到云霄的意图,接口道:“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才是!”
云霄三人点点头,转身趁着天未亮隐入黑暗之中。三人步行到北城门,此时才雄鸡初鸣,距离晨钟还有一刻钟左右,城门未开,三人便在城墙脚下等候。正等着,云霄却被柳飞儿用胳膊一顶:“看!”
云霄顺着柳飞儿的目光瞧了过去,巧了,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正是行乐居。此时行乐居的大门居然渐次打开,所有的灯火也挨个被点燃,不一会儿,整个行乐居便灯火通明。
云霄三人站在城门哨位的灯笼下,身形依稀可辨。此时,一阵悦耳的琴声从行乐居里传来,一个女子犹如莺啼般唱道:“枉驾三顾兮南阳起,隆中定策兮天下计。鞠躬两朝兮方尽瘁,以身赴国兮而后已。但驱胡虏兮且投笔,少年弱冠兮请长缨。男儿有志兮行四海,侠客高歌兮纵马蹄。渺渺江湖兮路且远,幽幽深闺兮盼朝夕。郎君珍重兮赴征程,妾在江南兮寄寒衣。别兮,别兮,待到春来花开时,再求相会十里堤。”
不用说,不是叶舒还会有谁?云霄心底微叹一声,手一伸:“龙吟!”蓝翎忙将藏在书箧中的龙吟剑取出递给云霄。
云霄接过笑道:“古人往往弹铗而歌,今儿咱们就来试试!”抽出宝剑,反握剑鞘朝剑身上一敲,龙吟之声大作,云霄打着节拍,徐徐唱道:“桑梓抛却兮将远行,天各一方兮霜满襟。誓扫匈奴兮立壮志,涤荡胡尘兮展雄心。金戈兮铁马,胡笳兮驼铃。揽八荒之狂澜兮当行早,救九州之生灵兮且忘情。归兮,归兮,了却君王天下事,余生还做陇亩民。”
唱罢,收剑还鞘,递给蓝翎收好。只见行乐居中走出一行人影,在门口站定,朝着云霄三人的方向,男子作揖女子行礼,如此者再三,云霄亦是整衣肃容长揖还礼。此时晨钟已响过三遍,城门徐徐打开,云霄直起身,拉着柳飞儿和蓝翎,迈步朝城外走去。
一路北上,越向北便越热闹。过了保州再往北,沿途各县的街道上便渐渐热闹起来。毕竟京畿重地乃是首善之地,好歹也是“当今圣上”治下“太平世界”的样板地区,在这里就算四等百姓“南人”也不似其他地方一般面呈菜色。每个百姓,无论是标准的鞑子还是色目人、汉人或是南人,脸上有洋溢着幸福感:看,咱们圣明天子脚下,多么幸福!至于其他地方百姓日子过得如何,是和他们无关的。被人说得急了,还会来一句:“嘟!圣明天子治下,怎会有如此荒唐事?定是那些官儿们不奉公守法,玷污了天子名声!反贼这般那般好,你为何不去给反贼当狗去?”明白事理的人只得摇头叹息而去:谁给谁当狗还说不准呢!
不过这种人丝毫不必去理会,权贵害人时,他们缄默不语,游侠儿替天行道时,却大喊“侠以武犯禁”,仿佛伤了权贵就是伤了他们自己,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让人觉得滥杀一只蚂蚁都对不起眼前这位救世主;普通人遭殃的时候,他们冷眼旁观,大说风凉话,认为不过是普通百姓,贱命一条何必认真?甚至落井下石;自己遭殃的时候才想着喊冤,可惜照样没人理会他们。
路上赶考的士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口中谈论得最多的是“文”与“道”;可眼中看到得最多的,却是“利”与“名”。每当有达官贵人的车马路过的时候,个个眼睛发绿,恨不得立刻递上名帖前去拜会,也有少数人往往自得:“某官正是鄙人同乡同宗。”云云,而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施施然离去。
大抵士人只要有功名便罢,至于主子是谁他们不关心。大不了兵临城下时,整顿衣冠,然后出城十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大喊一声:“下官身在曹营心在汉,忍辱负重以待今日!”抑或是“为满城生灵计,下官忍耻而降!”也不管全城百姓是否答应,反正这一身官袍还在,不过换个式样而已,自己的功名还在富贵还在,至于气节问题么,呵呵,历代史书都是坐稳龙庭的皇帝写的,自己跟着皇帝混,史书上还能差到哪儿去?就算是当个“贰臣”入传,好歹也算青史留名了不是?张巡又如何?岳飞又如何?放着富贵不去享用,傻子!
所以,古往今来,死节不降者少,屈膝投敌者多;心系庙堂者少,满眼利禄者多;情关草野者少,满身铜臭者多;一身正气者少,寡廉鲜耻者多;为国为民者少,自私自利者多;身体力行者少,胡言乱语者多;古之仁人少,冒牌君子多;以百姓为自己父母者少,以自己为百姓父母者多。总之,好人少,混蛋多。从《春秋》读到两宋史书,云霄心里精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满街绿帽
进了大都,三人在城里溜达了一上午,还没走下小半个城池,云霄的师门联络标记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带着飞记暗号的铺子倒是看见不少,不过因为担心暴露,云霄三人也只是在门口转转而已。
三人找了一处酒靠窗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默然不语。不过小二倒是凑趣,给三人倒茶的功夫,凑过来神秘道:“小的看三位气色不佳,可是因为找不到门路而发愁?”
“门路?”云霄有些愕然,“什么门路?”
小二冷笑道:“客官何必作态?三位客官身上的儒衫乃是松江布料,河北山东一带的手工,单看这衣着打扮,便知道三位乃是前来求个功名的士子,家道应该还算殷实。再看三位举手投足的气度,点的菜品既不是大鱼大肉,又不是粗茶淡饭,反而点了一些精致、费人工的菜肴,可见三位家底还不是一般地殷实。既然身价不菲,又不似其他士子一般高谈阔论,那定然是求拜权贵不果了!不知小的猜得可对?”
云霄被被说得傻了,这小二还算有些眼力,随口道:“没错!难道此间有什么说道?”说罢朝柳飞儿使了个眼色,柳飞儿摸出一个银锭抛给小二,小二慌忙接住,立即眉开眼笑道:“客官当真爽快!”
蓝翎有些郁闷,云霄出生凤阳府,在落叶谷长大,山西、河北两地方言精熟,柳飞儿从小在洛阳长大,本来就是一口的豫腔,两人的口音在大都不会被人怀疑,唯独蓝翎一口的南疆汉话,眼下南边“反贼”闹得正欢,她要一开口,怕是立刻被人扭送衙门都有可能。进了大都,云霄和柳飞儿就给蓝翎下了封口令,公开场合一句话都不许说。三人在大都溜达一上午,早就把蓝翎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了搭话的机会,偏偏还不能开口,只得瘪着嘴朝云霄直瞅。
“照小的看来,依三位人品相貌,只要找对门路,此番中举是必然的!”小二收了银子,自然开始尽心“指导”。
“哦?你还不知道我三人文采如何,怎么就下此定论?”旁边的柳飞儿好奇道。
小二一脸不屑道:“这位客官您在说笑吧?现如今这当官的,和那青楼花魁一般,谁是凭本事上去的?”
“不凭本事凭什么?”柳飞儿更奇怪了。
小二这下更得意了:“客官,就凭您刚才那一问,今儿您给的银子就不冤!如今要当官,谁还读书去?四书五经有多少?《史记》《汉书》多厚?您得读多久?您哪,想当官,趁早把兜里的宝钞准备好,各省会馆都有明码标价,直接把宝钞递到各部官员手上就成了,何苦费事?”
云霄也插嘴道:“想当官的那么多,价码肯定高,咱们带的宝钞不够又怎么办?”
小二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所以我才说三位今科必中!”
柳飞儿笑道:“你把我说糊涂了,怎么钱不够反而必取了?”
小二认真道:“三位不知。这鞑子权贵有爱钱的,也有不爱钱的。像户部的堂官儿,国库都在他手里哪!会缺钱么?前儿就有两个本地士子,一个把自己老婆,一个把自己妹子抬进了人家府邸,这不,那户部堂官儿早就允诺,今科必当照顾,看来今年必然能高中了!就算没老婆妹子,抬老娘进去都行哪!礼部一个平章单就喜欢半老徐娘,送过去,准没错。”
这话一处口,柳飞儿满口的茶水喷了一地:“妹子……老婆……老娘……这算什么道理?”
小二仿佛看傻子似的看着柳飞儿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能当官,这点算什么?何况就算现在不送过去,日后当了官儿想升迁,还不是一样得把自己老婆、妹子、老娘抬过去?早晚都是送,何必小气?”
柳飞儿苦笑不得道:“小气……”
云霄似笑非笑:“可我们三个远道而来,原不知道这里规矩,怎么可能带着老婆、妹子、老娘一块应试?”
小二这才笑嘻嘻道:“所以我才给三位指条路!当朝兵部颇好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