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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极有书卷气的女孩,喜欢清静,喜欢独处,也喜欢看书。心绪难以平静时喜欢练字,因此她的字迹非常工整。她的日记也不是流水账,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人生格言,翻了几页纸,基本都是寥寥几句话。
一年前的日记,平静中透着豁达,柔软的言语中字里行间都还带着几分锋芒和天真;一年后的日记,处处都是绝望,一眼扫去尽是层层交织的蛛网。
'不把自己逼到绝路,就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高度。'
'我错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不该怨天尤人,我不该推卸责任,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我凭什么在心里怨怼别人?'
'做不好是因为不够努力,足够努力了就会做得好……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纸张皱巴巴的仿佛浸满了水迹,林夕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却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行水笔字。
'允许哭泣,允许软弱,但是哭完之后,该走的路你还是得走下去。'
之后的日记本就只剩下了大片的空白,而实际上这厚厚的日记也不剩下几页纸了——就像这个女孩的一生。
她其实相信着风雨过后就会有彩虹,也天真地相信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感谢上苍赐予她磨难让她成长。她在日记上写下无数勉励自己的话语,她说自己要将坎坷化作锤炼铠甲的烈火,她说要将所有人的轻视化作无坚不摧的铁盾,她相信着书本、老师和父母长辈交给她的一切,近乎天真地相信着。
她却忘了,唯有万里挑一走出一条通天大道的胜利者才有资格骄傲地对世人说这些,而失败者的信念根本没有人会在乎。
这些是胜利者悟出来的真理,但是在这个世界为轴的磨盘中,更多的人一生碌碌无为,化作血肉磨盘中的一点腐肉。
熬得过去,熬不过去,二者之间,差如天堑。
林夕合上了日记本,垂下了眼帘。
她觉得很累,不知道是身体残留下来的情绪在作祟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她累得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孤独像是如影随形的黑影将她层层包裹,不知该名为绝望还是该名为麻木的情绪化作了污丑的黑水,一点点地将她湮没其中,令她窒息。
林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开门声,有嘈杂的争吵钻入耳朵,她却仿佛听不见一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手指才微微一动。
敲门声响起,林夕梦然回神,她张了张嘴,试图提高音量,却只漏出一声低弱的回应:“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仪表端庄,眉眼和林清妍十足相似,脸上却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微微僵硬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她朝着女儿勉力挤出一个笑,眼睛里却泛着水光。林夕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比起伪装她只看到了疲惫,看到了她鬓边白了一半的发。
“小妍,你回来了。”
女人坐在床沿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林夕神情木然,心里却突然掀起了尖哨般的惶恐,崩溃着,绝望着。
不能任性,必须听从——大脑给身体下了这样的指示,林夕依言站起身坐到了女人的身边,看着她拉过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这样的问候其实很空,林夕照搬林清妍的上一次回答都能完美地应付,报喜不报忧,她生活一切安好,学习忙碌,工作努力,生活充实而又快乐着。其余的,没有让父母知道的必要。就像林清妍无论如何都帮不上父母的忙一样,生活的一些重担也注定要她自己去扛,每个人都在煎熬着,艰难地前进着。
“小妍,你很有能力的,聪明而又睿智,只要你努力,妈妈相信你能做到任何事情,试着去找一份工作,家里……”
“好。”
林夕毫不犹豫地点头,心里的焦躁如海浪般涌起,却又被理智的大手强行摁下。
似乎没有料到她答应得这么果断,女人也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一定能行的,妈妈相信你。好好努力,妈妈贷了一笔款项,危机很快就会过去的,家里再苦再累,无论如何都会供你和弟弟妹妹们读完书的,你别担心。”
……
门开了,又关上。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夕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脑海中一片空白。
——撕心裂肺。
林夕终于明白林清妍抑郁症的病因了。
诚如女人所言,她的确是个聪明而又睿智的女孩,她将一切都看得通透,于是连自欺欺人地当个快乐的瞎子都做不到。因为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所以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被自己的愧疚逼迫着。她被染着父母血汗的金钱压得抬不起头来,被这烫手的钞票烧得血肉糜烂,可是她又不得不接过这笔钱,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瞎子,却又把每一笔账记在心口,所以她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成了负债累累的赌徒。
背负着沉重的期许,她不敢说自己做不到。
捆缚她的不是病症更不是情绪,而是她对家庭超乎想象的在意和偏执。
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抑郁症从来都不是软弱,更不是矫情,因为——“抑郁是爱的附属品”。
如果她能狼心狗肺,将父母的付出和血汗视作理所当然,她不会患上这种病;如果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自私或者冷漠,她不会被自己的愧疚折磨了这么久;如果她能干脆果断地刺瞎自己的眼睛,真真正正地当一个瞎子,她或许会比现在更快乐也更幸福。
可是她没有,所以万劫不复。
林夕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白色前所未有的刺人。
她的脑袋里似乎装了一口时钟,滴滴答答的秒表声在脑海中响起,她似乎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又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叩叩”,是敲击声。
林夕迟缓了足足三秒,这才移动着僵直的眼珠子,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站着身穿卡其色长风衣的少年,他围着红白黑三色格子纹路的围巾,露出一张俊逸冷峭的脸。他一只手摁在窗上,薄唇微微抿起,夜风凉冷的夜晚,他的额角居然沁出了冷汗。似乎来得匆忙,他一头干爽的碎发都有些凌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所流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凝重。
林夕恍惚间只觉得被针刺了一下,她突然间就无力去思考对方是如何爬上三楼的阳台,也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是走到了窗台边上,看着他焦虑的眼眸,片刻的迟疑后,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打开了窗。
萧瑟的夜风扑了一脸,风声潇潇,落入耳边的只剩下窗外枝叶扶苏被风吹拂而过时细碎的沙沙声。
少年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张开手,一把将她拢进一个微带凉意的怀抱里。
林夕如滚水沸腾般的心,突然就安宁了下来。
“别怕,我在。”他身形修长瘦削,怀抱并不宽实,也并不温暖,但是他拥抱的力度让林夕的心脏突然就落回了原处。被噪音塞满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意识,仿佛齿轮再次运转重新咬合的吱呀声,只听他被夜风吹得微微发闷的声音在耳畔间响起,透着微凉的痛意,“以后不会了,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哭出来,林夕。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我心疼。”
他动作轻柔地摩挲着脸颊,喃喃地重复着,他说着让她哭出来,自己却流下了眼泪。
林夕只觉得早已麻木的心脏被人一刺,顿时泪如泉涌。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哭,要勇敢,要坚强——安慰人的话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可是人开心了就会笑,痛苦了就会哭。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不哭。
没有人在乎的疲惫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所以她从不喊累。
但是被这个人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林夕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不会难过不会痛苦不会累,她只是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倾述所有情绪的人在身边罢了。
她只是没有一个可以容忍她的软弱,会心疼她原谅她的人在身边,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抑郁障碍(4)
林夕在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
这个莫名其妙闯进她房间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和身份,但是林夕依旧对他保留着一份本能的信任与亲近之情。这种熟悉感其实来得有些突兀,但是作为一只直觉性动物,林夕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将大半夜跑来爬窗的少年藏进了被子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