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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次,她在一本旧书上,读到这样一行斜体字:“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这是说哪个星球?”她眨着眼睛,又读了一遍,回头问y。
y顿了顿,轻声答道:“这不是星球,是泰戈尔。”
“泰戈尔?”
“是诗。”y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大概讲的是云和鸟相互羡慕的心愿。”
“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苏倾将打开的书页贴住自己的心口,她将这两句美丽的诗镌刻在心里。
我也有一个心愿,她暗暗地想,我的心愿是……
变成匹诺曹。
她暗暗地保存这个珍贵的秘密。
夏天以来的日子里,y也常常会在地下室放全息影片,片子是时兴的新片,苏倾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看,偶尔问y电影的剧情。
蓝光倒影在少年脸上,照亮他的长睫,他答得漫不经心,偶尔会侧过脸来看看她听懂没有,每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苏倾都仰头冲他笑着,那一双黑眸如曜石。
y的脸色微红,手放在她头顶上,把她的脑袋扭向屏幕:“仔细看。”
后来有一次,他放了一个奇怪的没有字幕的片子。
“怎么不开声音?”苏倾有些疑惑地扭头问,y低着头扫着地面,眼低很快地掠过了一丝狼狈。
“这个片子没有声音。”他说,“看就是了。”
“喔。”苏倾扭过头去,没有声音,也没有字幕,那是默片。
光线混沌中,屏幕上的男人同女孩开始接吻,那是一个苏倾从未见过的、有点不像吻的吻,她不禁看直了眼睛,随后他们从沙发转移到了床上,女孩的衣服一件件剥落,窗帘被风荡起,蒙昧的、微有模糊的画面,因为关闭声音的缘故,情/色的意味淡去不少,更像是一段朦胧的剪影。
y侧过眼,暗暗观察她的神情。
可是,小机器人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那靡丽的色调笼罩在她清丽天真的面庞上,让他有一种近乎罪恶的冲动。
y先坐不住狼狈地站起身,关掉了全息投影。
苏倾冲着黑乎乎的墙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睡觉吧。”少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再看她,飞快地向楼上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雏菊的花语:暗恋你。
第110章 小重山(十二)
七月份是高中的毕业典礼。
湿热的、蝉鸣阵阵的、充满植物气息的夏季; 流云从天幕上飘过; 千人礼堂里人头攒动。
“这里。”秋原站在过道阶梯上,抬起细长的手臂冲来人招呼。
他今天穿了灰色正装; 但衬衣的领口纽扣依然大剌剌地敞开,一条打眼的红色领带歪歪扭扭地系着。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灯笼裤的短发女孩; 别着复古的十字形状发卡; 笑得两眼眯眯; 手里拿着他的西装外套。
“秋原; 新交的女朋友么?”有来往路过的人冲他挤眉弄眼。
少年非常自然地搂住了女生的肩膀; 朝问话的人吹了声口哨算作回答。
而他很快等到了先前招呼的人——一男一女向这边靠近。
男孩在绀色正装勾勒下腰细腿长; 旁边的女孩则穿了一件色调十分相近的深海蓝纱质长裙,裙子上有细小的碎花; 胸前挂着一只蓝色圆环。
她的头发挽起一半,其余披散在脑后,颊边的碎发衬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姐姐,又见面了。”秋原歪起嘴角轻柔地笑; “很漂亮哦。”
“谢谢。”苏倾的黑眼珠闪烁,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手袋。
这是她时隔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人这么多的场合; 她本来有些害怕的; 怕把y的事情搞砸了。
“是我的毕业典礼。”当时,他将扎了缎带的礼盒放在桌上,低眉耐心地拆开,似乎转移了个话题; “这个送给你。”
盒子里的裙子几乎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将裙子抖开,正反看了看,迅速地拿进房间套在身上试,尺寸对她来说刚刚好。
她站在镜子前兴奋地转了几个圈,低头摆弄拖到脚踝的裙摆的时候,y从后面毫不留情地拆掉了她的辫子:“不想穿出去转转吗?”
镜子里,少年的眉毛和睫毛都被光照得透亮,那一双眼珠如琉璃生光:“外面阳光很好,邀请你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苏倾就这样被说服了。
在出门之前,她甚至下载了一个时兴的亚洲女性的发型,用梳子艰难地梳顺了因为长期绑着辫子而卷曲的头发,让它们柔软地趴在颈后,随后她敲敲洗手间的门:“嘿y,瞧我这样怎么样?”
少年正对着镜子洗脸,闻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灯光明朗的梳妆镜里看到了她的脸。
他似乎看着镜子怔了一下,随后很快地低下眼去,继续洗脸:“还可以。”
“唔。”
路过她身边时,他伸手飞快地帮她别了一下耳畔的头发,他的手指是湿的,冰凉的水珠划过她的发丝,顺着她的耳廓慢慢地滑落下去,让她生出一种异样的,软绵绵的痒,心都颤栗了片刻。
他们一起出门,y刚拿到了空轨车的驾照,操作还有些不熟练,苏倾对着仪表盘东摸西看,y把手搁在方向盘上,不一会又拿下来,不耐烦地拍拍她的椅背:“安全带系好。”
汽车从芦苇丛中飞驰而出,女孩双手贴在车窗玻璃上,就这么看了一路。
国高的毕业典礼上,有不少人像秋原一样大方地带来了自己的男女朋友,台下座无虚席。
这个时代的法定结婚年龄为十八岁,结婚,生育,是每一个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的责任和义务,适时的恋爱,被视为一种光荣。
“恭喜你们毕业了。从今以后,你们或许将继续进修,或许进入社会,成立自己的家庭。”
男孩女孩们手牵手坐着,在校长致辞结束之后站起来肆意拥吻,欢呼,而教员们则坐成一排,笑眯眯地鼓掌,仿佛慈爱的父母。
“砰”“砰”香槟开放,同时无数彩色缎带迸出,飘落在苏倾前额的发上,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欣喜拥抱的年轻情侣。苏倾紧闭的眼睛睁开,伸手慢慢地将一片彩带抓进指间,y将手臂撑在座椅扶手上,安静闲散地看着她。
“要始终记得,人类一体,你们的责任是为人类的延绵和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千人礼堂里掌声雷动。典礼过后将分食摆在台上的十层动物奶油蛋糕,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杯香槟。
“这个樱桃给你。”
苏倾手里的那一块蛋糕带上有一枚红艳艳的樱桃,她将它小心地取下来,轻轻放进y的餐盘里,仰头喝下了杯子里的香槟。
后来的许多年里,y想起毕业典礼,都会想起满天飞舞的彩带,还有倾倒的白色奶油蛋糕上那枚红彤彤、油亮亮的宛如上了釉的罐头装樱桃,女孩仰头喝下香槟,她的皮肤、指甲和玻璃杯,都是晶莹透亮的光线充足的颜色。那是他最意气风发、别无忧愁的时刻。他捻起那枚樱桃放进嘴里,边嚼边弯起嘴角,尽管它吃起来味同嚼蜡。
校区里新栽的树苗好容易变成绿油油的一片,他们并肩走在树荫下,一直走到了国立大学的校门,门口巨大的三手相握的雕像和橄榄叶,象征着人类团结。
苏倾扬起脸迎接着阳光走,半眯着眼睛,似乎一点儿也不怕晒,手心里捏着半朵从地上捡的野草花,花梗在她手指间旋转着:“明天以后要住在实验室吗?”
“嗯。”y低下头。
他的项目是“2+2”的深造,前两年修习课程,后两年直接进入联合政府实验室工作,人生轨迹和他牺牲的父母一样,顺风顺水,前途无限。
国立大学配备了条件最好的实验室和学生寝室,这意味着在家住的日子永远结束了,不再有人需要小机器人的营养早餐和天气预报。
“回去吧。”y拿手背挡着刺眼的阳光,电子表屏幕熠熠生光,脸没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烦躁。
“等一下。”苏倾笑着牵着他的衬衣袖口,将他拖到了学校的雕像前面,“我帮你拍张照片吧。”
y很垂下眼,拿手挡住了眼睛,别扭又不情愿地别过头去:“不要。”
苏倾将手臂伸出去,锲而不舍地将镜头转了个像对准他。他将头扭向另一边,她便追到另一边,仔细地捣鼓着,调好光线和角度,期冀地看着他:“看镜头,y。”
几番捉迷藏之后,他冷不防恶劣地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拽,挑衅地看向镜头。
与此同时闪光灯亮了,屏幕上就这样留下了两个人的影子,白色衬衣的y领带松着,领口开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