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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位神尊,骤降至五位。
可是这样的劫数,成就了前所未有的成熟的恶生胎,有毁天灭地、翻云覆雨之神力,于是九天神尊格局,又变作六位同尊,邪神为首。
他以近乎恐怖的神力,强行将破碎的石刻塑像拼合起来,以己身力量滋养,从她破碎的缝隙里流出多少,他补给多少。
是故灵石娘娘活着,在邪神的照拂之下,活得同从前几乎并无差别。
苏倾依然住着那处寝殿,用着从前的侍女,临窗眺望窗外不会变化的天穹。
她现在很喜欢发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在等,但是等什么,等多久,一无所知。
妆台之上,妆奁之中,多出了许多珍宝饰物,光不同式样的珠钗便有十几支,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拿起这些陌生的发饰细瞧,空旷的寝殿里,坠珠沥沥相碰。
“都不值什么,娘娘可轮换着戴。”
说这话时,邪神跪在珠帘之外,眉目敛着,看不清楚神色。
这些年来,邪神流留心饰物,已不仅是个传闻了。
她走过去,掀开帘子:“廿一,你不用跪我。”
苏倾觉得他奇怪,小时候最喜同她没大没小、处处比个高低,如今却生疏得很,日日请安拜见,倒像是真将她供成了娘娘。
顶着这样一张脸,和这样的神位,岂不折煞了她?
醒来之后,她意外发现,从前摆在桌上那些香包一类的小玩意儿,一个都不见了,倒是厚重典籍,边角已重重磨损,像是被人翻烂了一般。
如今邪神愈加寡言,竟比从前稳当一倍。
邪神的袍角平展展铺陈于地,周身萦绕着浅淡威压,即使是飞蛾、蟾蜍,亦不敢轻易靠近。
他抬头,倒像是被火燎到了一般,避开目光:“我可以进去么。”
“当然。”
他慢慢从地上起身,如今邪神比苏倾还高出一头,靠近时,成年男人的压迫感浓郁,反衬得她纤弱娇小。
苏倾衣裙款摆,安然坐在塌上,自出事以来,她的唇色一直苍白,但绷直的脊背和袖长的颈,将那繁复衣裳穿得落落大方,依然可见当年仪态。
苏倾低眉替他斟茶,谁也不说话时,她感觉身体里被黏合的裂缝,正像一张张嘴,渴求地汲取着他身上的能量,她的手顿了顿,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现在算不得神尊,顶多算是让他以己身心血精心供养的娃娃。
而邪神低垂睫毛饮茶,不闪不避,任予夺取,一言不发。
“幽冥事物繁忙,不必天天过来。”苏倾说,“你如今已大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
邪神面不改色,把茶饮尽了,轻轻搁在桌上,嘴角绷着,泄露了一点情绪:“我想吃点心。”
苏倾松了口气,眼里有了喜色,因为他既有所求,总还让她觉得不至于太过意不去,立即拍拍掌召来侍女:“去把先前的糕点再端一份来。”
一份四样,梅花形状的还特地用嫣红花汁染了颜色,摆在盘中,分外精巧。
“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邪神一言不发,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动作干净优雅,仿若天生尊神。
苏倾瞧着他,一时有些怅惘。
邪神静默地吃完了点心,低着眼瞧了瞧修长手指上的残渣,苏倾将手帕递过去,他视若无睹,舔了舔手指,浅色的瞳,又浮现出猫一样专注高傲的神态。
“……”苏倾的帕子慢慢绞进手心。
邪神旁若无人地用过点心,脊背靠在椅背上,从怀中掏出一只玲珑木盒放在桌上,慢慢推至她面前。
“这个赠予娘娘。”
苏倾迟疑地推开盒子看,一瞬间,仿佛让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绒布之上,两只鸾鸟首尾相接,口衔一石纹蜡丸,正是她吞金死后那日,被邪神留下作为本钱的那只钏子。
“这……这……”她的手指颤抖起来,一时间两颊因急切而泛出反常的红色,盒子拿不住了,“啪”地拍在桌上,声已现冷意,“从别的女子要来之物,转赠于我?”
她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横出的惊惧和委屈,全部迁怒于邪神。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像是个做不完的噩梦似的,时空线颠倒混乱,出现了另一个苏倾,那么作为灵石娘娘的她,究竟该算谁?
邪神未料到她如此反应,一时间骇得手足无措:“我……我只是……”
他也不知她如何得知此物由来,他喜欢为灵石挑选精巧饰物,几乎变成了习惯,见了别致的,模仿有之,不论手段抢夺来也有之,却没想到无意间轻侮了她,顿时十分自责。
晃了晃神,又仿佛从刚才那话中,辨出一股细微的、不平稳的埋怨之意,竟像是拈酸吃醋一般,一阵灭顶般的狂喜兜头盖下,心神已刹那间全乱了。
他伸手一把扣住盒子要收走:“是我错了,往后绝不会了。”
苏倾深深地瞧着那钏子,却不知道此次一别,还能不能有机会再拿回它来,心一横,从他手中撬了来,硬戴在了手上:“这个我留了,往后别再取人东西,知道么?”
邪神瞧着她的目光有些怔愣,毫无脾气地颔首,苏倾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他里衣内圆环上,又瞬间陷入了讶异:“这个,你怎么还留着?”
和她交换的时候,不就应该把圆环给她了吗?
邪神似乎有些负气,直直瞧着她,想起那一千多日夜,心中又痛又酸楚,轻道:“我日日配在身上,不敢离身。”
苏倾有些不敢确定了:“那这钏子从谁处得来?可是荷乡苏倾?”
邪神见她问得关切,这才仔细回想一番,皱眉:“……忘了。”
“她统共没同我说几句话,便安分入了地狱,是故没留下甚么印象。”
苏倾头痛欲裂,摆摆手赶他走:“罢了,你回去吧。”
邪神伫立原地:“明日,娘娘还给我做点心吃。”
“嗯。”她敷衍着,轻轻一应,侧影逆着光,柔美至极。
邪神看她一会儿,旋身离开。
等他走后,她又转了转腕上手钏,忽而意识到什么:她那枚镯子,鸟嘴里的蜡丸已让她剥开了,那枚纸条早就丢进炭火盆里烧毁,而眼前的这个镯子,石纹蜡丸竟还是完好的。
她极轻地捏了捏那蜡丸,心想,难道这个手钏不是她的?
难道那个径自入了地狱的苏倾,也不是从前的她?
而只像是,平行世界里……她的对位。
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希望来,只要她还是她,只要她还有身份,就总能、一定能回到她的世界里去。
她对着烛火发呆半晌,眉宇间现了坚毅神色,将蜡丸移去,融软了捏开,取出纸条开。
她平生收到过他的两次纸条,第一次是“倾倾”,第二次是“跟我走”,却不知道这个未拆封的字条里,写的会是什么。
烛火摇动着,纸条慢慢展开,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上面竟是蓝黑色钢笔写下的字迹,仿佛刻意等着她的、温和平静的招呼:“早上好。”
随即,字迹从左向右,慢慢消失了,徒留空荡荡的洁白纸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只死遁失败的绝望倾倾。
第90章 洞仙歌(七)
清澈翠绿的茶水凝成一线; 缓缓斟入杯中。苏倾倒茶的动作娴熟; 窗外一丛幽竹青翠欲滴,玉石桌面之上散着她浅灰纱衣袖口; 是光影优美的一副画。日日这么看着,总觉亲切生动。
但仅看着; 似乎还不满足; 最好破开这平静的画面; 进到画里面去; 招惹她或喜或嗔; 仿佛这样才能确定他同她是在同一时空、没有距离的。
邪神这样想着; 却没敢做,规规矩矩接过茶杯; 闷不吭声地喝起来。
苏倾把点心旁装饰的叶子摆好,她摆得很专注,没有觉察对方看她的幽深的目光。
她每天要在此事上花费四五个小时时间,点心上染色的花瓣都是她在花圃里亲自采来; 她没有告诉廿一。如今这是她唯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
珠帘之外那张小小的榻空着,邪神已久居幽冥府邸,照理说应与她分道扬镳; 自上次求了许可以后; 当真日日来她寝殿内吃点心,不过话却少得多了,多半是点头亦或摇头,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
他亦很少直视于她; 长大后的廿一,褪去了青涩稚气,心思却埋得更深,就算考虑什么,也似乎不愿为她所知。
有时苏倾猜测他是故意的,因为维持她生命的神力全部依附于他,若离开他太久,她会像失去水分的花朵一样凋谢枯萎。
可是他既然一言不发地、强硬地回报于她,她也只得维持着尊严和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