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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头议定,谁知过九步亭,穿过乱林不到一射之地,就有车驾在那等侯,胡服浑脱帽的婢女骑在马上,笑道:“ 风娘子,王妃有请。”
雷刹本打马要走,见此皱紧双眉,极为不悦道:“醇王妃这是要干扰不良司办案?”
小婢女怒道:“你好生无礼,哪个允你责问王妃。”
风寄娘心里也是不解,醇王妃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些,他们刚找回萧孺人的尸骸,连城门都不曾进,她竟已得到消息。递了一个眼色给雷刹道:“副帅自去办正事,奴家与王妃说话。”
雷刹见她神色坚定,外人在,也不便多加争执,反坠了不良司的名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细巧的响箭给她,道:“醇王妃很有些古怪,你多加提防,若有不对,鸣箭示意。”
风寄娘红唇翘了翘,双手接过,笑道:“多谢副帅挂心,奴家记下了。”
雷刹既想多嘱咐几句,又嫌不妥,点个头,扬鞭即走。
第66章 暗涌(二十二)
风寄娘初见醇王妃时她一身素服; 唯周身的气度夺人; 今日再见,醇王妃却是盛妆而来; 黛眉斜飞入鬓,眉间贴着鲜红花钿,眉尾两弯缺月的斜红; 唇点绛红; 她那般张扬凌利,如同一朵冰天雪地开得极艳的奇花,一顾心折于她的姿容; 再顾心服她的气势。
郊野遍地荒草,华美的车架,车中盛气凌人的华服女子,有过客无一垂首缩肩; 不等侍卫驱赶,纷纷识趣地远远避开。
“风寄娘见过醇王妃。”风寄娘福身一礼。
醇王妃扶着胡服小婢女的手下了车,绣着繁鸟乱穿牡丹的长长裙摆拖过尘土飞扬的泥道; 然后在担架前停了下来,醇王妃伸出染着丹蔻的手; 轻抚过白布,轻声道:“这便是萧孺人的尸骨?”
“正是。”风寄娘点头; 又直问道,“王妃,奴家有一事不解; 敢问王妃从何得的消息?倒似尾随身后一般。”
醇王妃微笑,将衣袖轻挽,露出腕间的一串佛珠,十八颗佛珠中间却夹着一颗白如车蟝骨珠。
“原来如此,王妃身上还有一颗萧孺人骨赅所制的珠子。一牵一引之间,自有所觉。”
醇王妃本想撩开白布看一眼尸骨,手伸过去又作罢,虽然日隐风静,仍旧不想让故人的遗骸经风吹日晒,转念又自嘲,跟风寄娘道:“是我惺惺作态了,萧孺人的尸骨曝晒犬咬,哪还有半分的讲究。风娘子,容我带她回去安葬。”
“王妃准许奴家一问:萧孺人仍是罪身,王妃带孺人回去安葬,不怕惹来天子之怒?”风寄娘问道。
醇王妃冷笑一声:“事过境迁,再者旧案重识另有内幕,圣上宽宥仁君,怎还会迁怒一个无辜的妇人。”
醇王妃身边的一个心腹女宫听她言语暗含讥诮,忙劝道:“王妃当心隔墙有耳。”
醇王妃叹道:“是我轻狂了,再者这些言语争锋下乘之举,不过无能之人宣泄的苦闷。我,也确实无能为力啊。”
“王妃自谦了。”风寄娘道,“世间知己有几人,王妃待萧孺人情深意重。”
醇王妃只是一笑,她盛妆而来,只为了接回故友,一如当年相识。她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从小与兄长一块读四书五经,精学六艺,一朝长成便由皇家聘娶为醇王妃;而她不过一个落魄小家的小女儿,养蚕采桑,安分随时,本以为觅一良人共渡此生,谁知貌美难自弃被强纳进王府。
她是多么不安,广厦几千琉璃琉璃碧瓦,衣香鬓影间明里暗里的一道又一道打量窥视的目光,她几乎在这样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那日清晨,乍起的秋风里满是落红,她由着婢女梳发理妆,老嬷嬷板着脸挺着腰声用平板无波的语调说着王府各种规矩各样避忌,说完这些,又面无表情地说起王府王妃与杨孺人的出身家世。
她怔怔地听着,僵硬地端坐在那,手心里渗出细细的汗水,她觉得自己就像窗外秋风中的那片落红,无依无靠,只能随风飘飘荡荡落在泥中,任由采踏。
醇王柔声抚慰着她,说王妃大度宽厚,有大家之风,说杨孺人天真烂漫,虽然快人快语,却非藏奸之人,言毕又握她的手,笑道:万事有他。
可她并不信他,是他强纳的她,她知道她只能依靠他,可她又知道,他并不可靠。
新裁的衣裳云霞般贴着她的肌肤,细软轻滑,不像粗布麻衣,粗糙微麻,可这更让她感到不安,这样的衣裳不能遮蔽她无边的羞耻。
她几乎深一脚浅一脚被带去见醇王妃,她学着那些贵女轻扶着婢女的手,哪怕她并不需要,她虽是弱质女流,可采得桑拾得柴,不是什么风吹吹就倒的女人。
她垂着头,由着她们领着她,跪倒在蒲团上,手上被塞了茶盘,她战战兢兢地举着茶盘,敬请大妇饮茶,然后,她感到手上一轻,一个声音道:“萧氏,你不要害怕,抬起头来。”
她悄悄吞了一口口水,听话地抬起头,她看到端坐上方的女子,高髻轻妆唇边一抹浅笑,她的目光里有些许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水一般的柔和。
原来,在这个王妃的眼里:她并非卑贱如泥尘的人。
蓦得,她的鼻端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风娘子,你可见过绝世的美人?萧氏便是。当她抬起头你便想远山含笑,绿水青青,她就像山谷间夹着花香最轻最缓的一抹风,带着春日的微暖小心拂过人的心间。当她笑起来时,便如颗藏在暗室的明珠,耀眼而夺目,但它的光芒却是柔和无害的,令人想要据为己有珍藏在匣中。”
“她真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一个绝代佳人,令人赞叹可惜。”醇王妃轻叹,“萧氏生性绵软简单,半点善意她都珍而重之。”
在王府中,她对她很是照拂。萧氏感她之恩,亲手做了一串木香珠,羞涩小心又有点难堪道:“王妃,妾身无长物,身上所有的一针一线一金一银,都是王府之物,只这香珠是妾能凭己身之力购得各种香料所制,虽是贱物却是妾的心意。”
她珍重收下,褪下手腕的金钏,换上香珠串,又劝道:“你既进了王府,还分什么你我。”
萧氏只摇头,坚持道:“妾只想以己身回报王妃。”
她对她无限得钦佩,世间怎会有女子既熟读识书,又擅骑射,她甚至会击马球。她站在看台上,看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上,弯腰击球,兴奋地拍红了手掌。
“她总苦恼自己蠢笨,深恨自己学不来字,书卷上的字卷一字一字如画般繁复,别人眼中见的是字,在她眼中都是横平竖直。 ”醇王妃笑着摇了摇头,“萧孺人并非蠢笨之人,她擅做吃食,也擅刺绣,更辨得各种香料,两种香,差一味她都能分出不同来。”
萧孺人是一只因有着艳丽羽毛被捕捉关在金笼的鸟雀,在笼中恹恹啾鸣,她并不怎么喜好华服美饰,进府前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被迫进府后,心底更添一丝厌恶。血亲中,父兄寝她皮食她血肉,不存一丝温情,慈母虽怜爱她,却再难回见。
但王府里有醇王妃,她信任她,依赖她,在这热闹又寂寞的王府后院,她近乎渴望得汲取着醇王妃身上的温暖,她浅淡苍白的人生变得生动,变得具体,变得有了期盼。
她听她讲塞北的风沙,天山的落雪,江南的烟雨。她口中的峻岭平地苍海,比之小小的王府后院是如何得辽阔壮丽。
听的人向生,说的人出神,双双都厌倦方寸之地。
她贴在她的脚边,依偎在她膝侧,喟然一叹,无比期盼道:“真希望来世与王妃做一对姊妹,一同骑马去游历山山水水。”想想又道,“还是做一对兄弟,女子出行实是不便。”
她拍拍她的脸,笑她突来的孩子气。
。
醇王妃的双眸转暗,她又记起那时萧孺人仰着脸,神往道:“阿姊,你说可好,来世愿与阿姊流同样的血,去看落日长河。”
她不怎么信前世来生,但还是应下:“好,与你定约。”
萧孺人简直欣喜若狂,道:“妾今日起,晨起黄昏一炉清香求愿,求到老死,上苍定会动容全我的心意。”
果然,那日后,她辰、酉二时都会亲手点上一炉香,虔诚地祈求。
醇王得知后,得意妻妾和睦,又忍不住取笑道:“你二人做了姊妹,嫁后仍就离散,还不如同嫁一个夫婿,这才天长地久常在一处。”
呵!不过世间男的轻薄之语。
可惜,萧孺人的香只烧了半载多,她便香消玉殒,死后,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我幼时喜读杂记,最近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