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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旧笔-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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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内侍呆了呆,这才想起什么磕了个头,细细为姜决擦去血迹,又恭声答道:“小的……奴婢不知。”
  “也是可怜。”姜决随手解下一块佩玉,“赏你了。”
  小内侍呆愣愣地告退,很是迷茫不解。
  雷刹将眉毛皱得死紧,姜决忽然戾气化春风,春风又化雨,一派温润有如君子。
  “那奉茶的内侍别有用心。”姜决还好声好气跟雷刹与方老国公解释。
  方老国公被自己外孙这翻脸如翻书,忽晴忽雨的作派惊得犹如身梦中,下意识问道:“殿下之意?”话出口,醒过神,直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嘴巴,这多的什么嘴。
  姜决大吃一惊,像是不解方老国公竟有此问,道:“外祖父,你不曾见他以回春茶暗讽孤是废弃之人吗?”
  方老国公的苦意从心往外翻涌,木然道:“老臣愚钝,不解此节。”
  姜决这点春雨只下了几息,又阴云满布,在那阴恻恻道:“也不知哪个洞里钻出的鼠辈,也配做孤的近侍,敢为孤奉茶。”随后又掩面低泣,“阿父狠心,杀孤亲信,曾安伴孤一道长大,掏尽心肺,阿父一道令下,他便人头落地离孤而去。孤身边,唯他可信,阿父断我臂膀。”
  姜决口中的曾安是他深为信赖的贴身近侍,剔骨一事后,承平盛怒下接二连三处理了姜决身边人。
  雷刹将心中浊气缓缓吐出,揖手道:“殿下,卑职奉圣上之令,查醇王旧案,望殿下为卑职答疑。”
  姜决更加悲怆,萧索问道:“阿父真的疑心老三是孤杀的?阿父不信孤?”
  雷刹不答,自顾自地问道:“追根溯源,此事因萧孺人起,不知殿下可记得东宫宴时与萧孺人遇见时的详情。”
  姜决将乱发往后脑后拢了拢,轻鄙道:“不过一卑贱女子,孤哪还记得清啊。”
  雷刹直视他道:“殿下,萧孺人案内藏蹊跷,她孤身在水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说不定此案另有玄机算计,针对的人不是醇王而是太子殿下。”
  姜决听后,癫狂的意态消退,稍直起身,却没有应声。
  一旁的方老国公反倒精神一振,忙问道:“副帅的意思,殿下也是招人算计引得兄弟反目,着啊,殿下虎狼环伺,有人设下巧计实不为奇。醇王虽意外身亡,太子这些年却耿耿于怀,以至左了性情,做了好些错事。”
  雷刹看向方老国公的目光里,讥诮挡也挡不住,方老国公也知自己这话厚颜无耻了些,老脸微红后又感姜决喜怒不定真有这缘由。
  倒是姜决很有自知之明,不屑地一扯嘴角,道:“醇王也配孤移性。”
  姜决得承平帝喜爱,早早封了太子,决不是仅仅为嫡为长,仅论才学六艺,姜凌都逊他一筹,少年时姜决博文广记,出口成章,于君道民生亦有不错的见地,东宫三师没少交口夸赞。
  他现在虽喜怒不定,狂躁易怒,耐下心将雷刹的话在腹中一个思量,犹疑不已,冷静下来端身而坐,问道:“副帅查出什么疑处?”
  雷刹知不能随姜决问答,道:“确有些许疑处,要与当时之事互佐才好下定论。”
  姜决轻笑:“雷副帅这是要诈孤的话,这可算以下犯上。”
  “卑职不过忠君之事。”雷刹回道。
  “也罢。”姜决哼了一声,“你要问孤什么?”
  “敢问殿下那日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东宫西景院的水榭?”雷刹问道。
  姜决黑沉着脸,眸中蕴着阴霾,盯着雷刹没有回答。
  一直在隐在雷刹身后的风寄娘探出一张脸,出声道:“殿下不便作答,奴家说不定可代为答之。”


第56章 暗涌(十二)
  一时殿中几人不约而同看着风寄娘; 姜决幽深的双目翻涌着层层乌云; 他搁置在一边的双手青筋暴起,像是在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拔剑杀人。
  雷刹暗暗警惕; 姜决阴睛难料,如一只穴中困兽,料知自己不得脱困; 放任自己做下种种恶行。
  风寄娘一笑; 缓步行至案边莲瓣香炉,掀开炉盖,道:“这香里掺了冰片; 薄荷,柑桔,还有一味凉犀,燃之; 有如冬日清晨一缕夹着冷霜寒意的凉风,一扫倦意昏昏,清凉醒神。此香名谓冷犀; 多为夏秋所用。”炉美精美錾刻的花络纹样丝丝可见,伴着一捧淡烟; 经脉一般,“冬日寒冷; 冷犀香大都束之高阁,留待夏暖秋躁,只一类人不在此例。”
  姜决仍不作声; 坐在软榻上,如同美玉雕就,他身长俊秀,姿容威仪,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寒风透窗吹拂身上衣袂,似有出尘之态。
  方老国公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更感痛心。
  风寄娘道:“殿下惯服五石散,当年东宫旧宴,撇开众人孤身在善佛堂礼佛,礼佛是假,服用五石散才是真。”
  五石散原本是医治肺寒的虎狼药,性燥而烈,服食不惧天寒,还需缓带解衣疏散药性,久服使人失智。
  雷刹回忆殷王妃与小杨氏的话:“难怪那时殿下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五石散还有催情之用。”风寄娘补上一句。
  方老国公闭了闭眼,喉中泛起一股腥甜,强行咽回肚中,只感头重脚轻,慢慢矮身倚着凭几,轻不可闻道:“举儿,你糊涂了啊。”
  姜决扬起一边的长眉,嗤笑:“你们又怎知此间妙处。”他微抬着脸,回想一番旧事,道,“孤是无意间遇见萧孺人的。”
  “太子妃无所事事,只知三天两头设宴招待女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热闹得如同数万只蝉虫在那鸣叫,令人烦不胜烦。”姜决嫌弃道。他那时还不像现在这般无所顾忌,借口礼佛避入善佛堂,一来能讨承平帝的欢心,二来佛堂净地,孤身在内也不引人注意。“佛音中,孤王似身着羽衣,脚生祥云,飘然升天,彩衣仙人起舞引路,空中楼阁玉阶金顶。佛堂一景一物,似活了过来,与凡俗所见两种模样,那墨水聚在砚中,化龙形游动,佛经一字一句都有知觉与孤相熟,便连一粒尘埃,都自成世界。”
  姜决迷醉熏然,他的眼前似有一卷仙境徐徐展开,他兴致勃勃地描述这处的仙树,那处的琼楼。
  “孤王身轻,不堪受衣。”炉中冷香将姜决又拉扯了回来,佛堂闷热,他服了五石散,更是如坠火炉,衣衫擦着肌肤,似生麻刺,便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敞开衣襟,顺着河岸急走。不知怎的,就到水榭,面前神女凭栏,眼横千里秋波,邀他同赴巫山,许一段仙凡尘缘……
  风寄娘出声:“殿下。”
  雷刹看了眼姜决:“殿下先时可曾听闻萧孺人之名?”
  “哈哈。”姜决大笑出声,笑不可抑,等笑够了才擦掉笑出的一点眼泪,摆摆手道,“是孤王之过,将萧氏比作神女,有辱仙神了。萧氏美名,孤王自有耳闻,醇王自得了美人,又是得意又是遮掩,逢宴饮便夸耀自己有绝世佳人,众兄弟起哄,他又左推右搪,将萧氏深藏宫院,可笑至极。”
  “还有萧氏兄弟二人,更是跳梁小丑引人发笑,就同两只去了毛披了人皮的硕鼠,被老三带入席中,摇头摆尾结交权贵,在孤面前更是大肆夸耀萧氏美貌,这二人以为萧氏艳绝天下,引得世间男子纷纷心折,赠金玉权势,小人野望可笑至极。”姜决想了想,又道,“这二人鼠目寸光,许是自己的龌龊心思,也许是有心人授意,可惜这二人现在尸骨化泥,倒不好追查。”
  雷刹道:“殿下撞见萧孺人时,不见得以为是什么神女。”
  姜决轻蔑道:“星河水榭,盛装丽人只身愁对春江,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特意等候 。”
  雷刹与风寄娘双双都知姜决还有一些话不好直说,不过,料想那时他服了五石散,浑身炽热,□□高涨,看到萧孺人在水榭,认定她别有居心,自是不会做什么正人君子。
  “孤当时只以为萧氏欲拒还迎。”姜决咬牙道,“不曾想,拉扯间引来太子妃与殷王妃众人。”
  雷刹怀抱长刀,怀疑道:“萧氏惊拒尖叫,殿下竟还以为她故作姿态?”
  姜决静默一会,沉声道:“萧氏当时哀泣躲闪,倒不曾村妇似得大喊大叫。”
  雷刹与风寄娘对视一眼:“殷王妃与杨孺人都道在座中听到一声尖叫,这才生疑,赶过去看个究竟。”
  方老国公抖着声道:“这定是个局啊,怕是所谋甚大。”
  姜决唤来内侍,一面叫请殷王妃,一面又命束发更衣,坐那正色道:“孤当时只以为萧氏,甚或三弟使计陷孤王不义,自是不肯退让,与他针锋相对,据理力争。阿父闻讯而来后,说萧氏过美近妖,便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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