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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小杨氏忆起这节,像吞了一只黏腻鼓胀的鱼嫖,顺喉而下,在腹中炸开一肚的腥味,令她作呕,道:“大王也不问青红皂白,只护着姓萧的妖妇,又拉扯太子不雅事,太子岂是吃亏的,赤红着眼骂大王放肆,又出手要教训大王。大王更不服气,太子便道:他既为兄,又为储君,如何教训不得大王?大王就冷笑:只怕太子只记得自己储君,不记得自己是长兄。”小杨氏眼角沁出泪意,“我劝大王冷静,大王竟反骂我是妒妇,还问我是不是嫉恨姓萧的,跟着推波助澜,要致萧氏死地。
小杨氏越想越气,气势汹汹地将一个莲花金盏掷进了湖中,拍案怒道:“他怎能这般小看我,我再不容人,也不会在东宫出手。为了姓萧的妖妇,他竟狠心推我,害我险些失了孩儿……若我那时也出了事,大王就是绝嗣,萧氏果真是个祸害。”
殷氏端坐在那,不知是被小杨氏逗笑,还是无可奈何只得笑对,道:“与一个已逝之人,你又如何计较?”
小杨氏道:“我只是恶气难消。”
雷刹推演着当年事:“这么说,是大王先到,而不是圣人先至?”
殷王妃一顿,抬起双眸,脸上晦暗变化。
“圣人对东宫本就关心,离得又近,此事污损太子名声,也令皇家蒙羞,圣上怎会迟来?任由太子与醇王争斗?”
小杨氏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圣上日理万机,不能及时赶来,退一步,即便宫中有人得了消息,为看笑话,故意绊住了圣上,又能如何?”
雷刹不得不解释:“这就好比火起,有心人添上一勺热油,引得火势蔓延,屋倒树倾。”又或者整件事就是一个局?
殷王妃自也想到此节,圣人先至后至,看似无关仅要,谁敢说这不是一个节点,若承平帝先至,这桩事还能握在掌中,偏偏是醇王先到。
醇王虽不比太子深得圣心,也得承平帝夸赞英勇,其母杨贤妃又是宫中宠妃,醇王从小便爱逞能夸勇,他行事冲动,一腔沸腾红血,既干得出仗义出手平不平事,也做得出仗势强夺□□。
杨贤妃教子又是个两头通的,她一面教醇王要按捺心性,切忌逞一时之勇;一面又教醇王他乃至尊至重至贵之人,得天厚爱,天下无不可要之物。
醇王信服母亲,一面念着太子为储,要承袭大统,将来君臣有别,自己与他一向不大和睦,少不得要修心养性;一面又心生忌恨,同为手足,太子何德何能得天下大位?天生眼高于顶,看人都用的下眼睑,互为兄弟,他日太子高高在上,自己只能蝼蚁般跪伏阶下。
这样的醇王,看到太子染指自己心爱之人,心中怕是瞬间燃起冲天烈焰,焚尽所有理智冷静。
殷王妃深深地看了雷刹一眼,沉声道:“副帅所虑不无道理。大王与太子闹得不死不休时圣上来至东宫,一来,就认定是萧孺人诱使太子殿下,又道萧孺人美貌不似乡野村妇,说不得是有心之人布下暗棋,使兄弟反目、手足阋墙。”
“圣上本欲当场处死萧孺人,大王悲愤不肯,直言圣上偏心,又立血誓要与萧孺人生死与共。”殷王妃微阖双目,承平帝当时怒极,铁青着脸色,看醇王的目光失望震惊,好在,承平帝到底是个仁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
“圣上怜惜大王,退了一步,答应大王详查此事,又下令□□萧孺人。”殷王妃暗暗摇头,承平帝待自己的孩子真是宽容有加,“大王仍不满意,倒是萧孺人平静过后,自愿被监以待清白。大王又跪地道家丑不可外扬,事关风月,请求圣上派人将萧孺人□□在王府边院。”
雷刹有些意外,道:“醇王思虑周祥。”醇王待萧孺人确有几分真心,生怕她关在它处,无声无息丢了性命。
小杨氏不平,低落道:“大王喜爱萧氏,不曾负她半分。”
殷王妃听了这话,微有出神,冰凉自持的眼神中透着几丝令人不解的怪异,雷刹正要细看,她又开了口。
“大王怎也没想到,他千防万防,萧孺人还是死了。萧孺人被监在府中后花园的一处偏院,为图几分古意,里面布置得简单质朴。”殷王妃一指隔湖岸边几丛修竹掩盖下的小院,灰墙草顶,远看似是农家精舍。
“把守之人是圣上亲卫?”雷刹起身看着小院,四方小院不过了了几间屋舍,除却几丛秀竹,无古树假山掩映,四周若是站了守卫,凶犯要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去杀了萧孺人不亚奇谭。
“正是。”殷王妃点头。
“院中只萧孺人一人?送饭仆役呢?府中可有人探望?”
“圣上下令任何人不可近身探望,连着大王都不许前去,当时天已晚,兼不敢触怒圣上,府中不曾安排吃食汤羹。”殷王妃放缓声,“不过,当时一同关入院中的还有萧孺人的贴身婢女阿巳。”
“那阿巳?”
“疑是殉主。”殷王妃斟酌道,“若萧孺人是自尽,那她算得殉主,若萧孺人是他杀,那她也应是一同招的毒手。她死因与萧孺人相同,被同一盏烛台扎穿喉颈。”
“翌日大王不放心萧孺人,臭着脸与侍卫相商,叫婢女送些糕点与萧孺人,侍卫半日才同意,亲自领了婢女进去,又不许大王靠近。大王满腹怒火无可宣泄,忽听尖叫声,闯入院中便发现萧孺人已香消玉殒,他原本就伤心欲绝,看到血字,火气上涌,不管不顾去东宫与太子算账。”
“大王道要与萧孺人同生共死,这一去,一语成谶。”
第52章 暗涌(八)
醇王不顾妻妾劝阻冲冠一怒为红颜; 意外也好; 人为也罢,枉送了性命; 不但没为心上人取回公道,还连累萧氏曝尸荒坟。
东宫之事殷氏与小杨氏都不得详知,双双只说醇王恨怒满腔地离府; 连着亲信都不曾带去; 他前头打马就走,后头缀了一串随护。
“醇王与太子有怨,存心寻衅; 却非蓄意!”雷刹问,“那怎会怀揣匕首?”
小杨氏很是不喜这个不良人左疑右疑的,道:“大王好武,也好名兵利器; 左右都知大王喜好,常以名剑相赠,大王腰侧长佩好剑好刀。”
殷氏则嘲讽:“即便心怀歹意; 谋刺太子,又哪会明目张胆怀揣利刃; 从东宫正门进去动手?纵使得手,醇王府又能落得什么好?圣上又不是只得二子。”她收回嘴角的冷意; 却压不住秀眸中的锋利,“倒是太子殿下,喜怒无常; 近亲可杀。东宫守卫森严,他又岂容大王持剑追逐,一味逃路,近侍呢?侍卫呢?宫人婢女呢?莫非都是死人?大王杀太子不成,反跌下假山身亡?”
风寄娘轻声问道:“王妃那时便疑醇王并非死于意外?”
殷王妃点头:“奈何势比人强,莫可奈何。”
醇王死后,太子哭诉辩解,抱着承平帝的大腿,口内呼喊阿父,连连喊冤。承平帝虽痛惜三子,却偏心长子,和了稀泥。醇王府上下也只得咽泪认下醇王死于意外,只杨贤妃不忿,在宫中不依不饶。
承平帝原先对醇王之死又是痛心又是内疚,好声好气安抚杨贤妃,夸醇王乃将帅之材,将来未必不是国之倚重。
一语刺心,杨贤妃披头散发,喃喃道:“国之倚重?我儿死得好,死得好!现在不死,难道将来要为这等残暴君王驱外敌杀贼寇?竖子焉配。”
承平帝气得指着杨贤妃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怒道:“放肆,你莫不是欺朕待你宽宥?”
杨贤妃只醇王一子,醇王死后状若疯癫,承平帝斥责于她,她非但不讨饶,反而追着承平帝要他赐死自己,好与爱子作伴九泉。承平帝无奈之下,只好狼狈避退。这些年,杨贤妃借口身体不适,长年隐在庆春宫,无心帝宠,除却几个大节,寻常宫宴往来都不露面。
“母妃如今心如死灰,平素常与贺婕妤一道吃斋念佛,连駮儿都不大亲近。”殷王妃道。
“贺婕妤?”
“她是皇二子康孝王之母,康孝王年幼夭折,贺婕妤哀痛不已,深居为子祈福。母妃与她同病相怜,她二人早年不大亲近,现今倒常常结伴对坐。 ”殷王妃解释道。
深宫春远,两个失子的女人有如枯木槁灰,空对着琉璃碧瓦雕梁画栋,念着本本经文打发着长得数不尽的日日夜夜。杨贤妃年轻时得承平帝恩宠,她是肆意张扬的性子,又育有皇子,真如盛夏繁花正开,咄咄逼人之势。
可惜所有的恩宠有如冬日呵在铜镜上的薄雾,宠妃又怎样,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她非但求不得真相,还要为此忍气吞声,终日除了对着佛经木鱼,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