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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旧笔-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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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疯妇在地上趴了一会,摸索着爬过来寻找竹杖,阿弃忙将竹杖递与她,疯妇一把夺过,恶狠狠地瞪了阿弃一眼,又“呸”得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阿弃的脚边,然后踉跄到齐家院门前,重重地跪倒尘埃中,伏地“嗵嗵”地连磕了几个头,念了一遍《往生咒》,又大力磕起,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疯妇也不管自己满头满脸的血,跪坐在那又开始念《往生咒》,她额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进了她的嘴里。
  阿弃看得大为不忍,欲上前阻止,谁知,疯妇舌尖尝到血腥味,拿手摸了摸,然后瞪着指尖的血,惊恐地瞪大眼,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打转,嘶声嚷道:“死……死……死,啊!好苦的命啊,苦啊,好苦啊……呜呜,苦啊。”
  守门的两个差役面面相觑,见雷刹不语,不敢行动,由着疯妇在那发疯。
  阿弃最看得垂老稚童受苦,虽不解雷刹与风寄娘为何无动于衷,靠近两步,试探问道:“老大娘?你……”
  疯妇听到有人唤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阿弃几眼,拿起竹杖作欲敲打状,见阿弃不退,收回竹杖又哭又笑,忽地又拿驱赶:“走,走……走走走,快走……”
  “走去何处?”阿弃心里忐忑,悄声问道。
  疯妇凑过来,道:“有鬼!”
  阿弃问道:“老大娘怎知这里有鬼?”
  疯妇愣了愣,在那苦思冥想,嘴里又开始在那谩骂,骂着骂着,又跪回院前重重磕头,磕几个头念一遍《往生咒》,念一遍《往生咒》又磕几个头。
  “阿兄。”阿弃看得难受,向雷刹求助。
  雷刹示意他稍安勿躁,靠近疯妇,轻唤:“王梁氏?”
  阿弃吃惊得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疯妇。
  疯妇怔了怔,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头,她头乱蓬蓬,结块纠结花白的头发像是风口的一蓬枯草:“王梁……氏?”她猛地往后爬了几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过后,又一言不发地念起咒来。
  雷刹逼问:“你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念多少的咒,她也无法往生。”
  王梁氏不答,又嗵嗵地连磕几个头,许是力竭,伏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风寄娘过来,取出一方手帕包起了王梁氏满头的乱发,柔声道:“那位郎君不知底细,你身上没有杀孽,并非杀女之人。”
  雷刹冷笑:“为母,袖手旁观,与自己动手何异?”
  王梁氏趴在那抖得像枝头一片欲坠的枯叶,迭声道:“有罪有罪,该死该死……好苦的命啊,好苦,好苦啊……苦啊!  ”
  “惺惺作态。”雷刹嗤之以鼻。
  王梁氏猛地抬起头,恶形恶状地盯着雷刹,雷刹踏前一步,她又瑟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声调古怪,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用力挤出声声呜咽。哭毕,王梁氏收了声,用温柔地声音唱起一曲小调:“小家人儿小衣裳,吃糖吃粥吃糕糕,小家人儿不来闹,阿娘怀里睡觉觉,睡个天光亮,再穿小衣裳……”
  这小曲被她喝得甜而软,满盛怜爱,好像她正坐在屋中,摇哄着幼女,好让她早早入睡。这是昔年,曾有过的美好,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得娇儿,抱在怀里柔声哄逗,满心满眼的温柔慈爱。
  然而,她由着丈夫掐死了她。
  王梁氏住了声,苍老的脸转成狰狞,眼睛里全是兜也兜不住的恶意怨毒,她怪枭似得咕噜几声,蓦地扑向雷刹,嘶哑地怒喊:“谁许你动我的女儿?杀了你,杀了你……”
  雷刹闪身避开。
  王梁氏又哈哈大笑:“找不到的,你们找不到的……苦命啊,苦啊,谁也找不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可以结案了,应该吧


第41章 凶宅(十三)
  王梁氏在那疯癫哭嚎; 早惊动了左右邻舍; 施家门子不敢好奇,哐啷闭了门户; 倒是孟家,有人藏在门后,躲那偷看。
  单什是个火爆的脾气; 他领着杂役挖了几日的坑; 只挖出一口箱子,早憋了一肚子的火,闻讯出来听王梁氏言下之意; 似是将那尸体藏了起来,瞪着铜铃眼,张开蒲扇大手,提了王梁氏在手中; 斥问:“你个疯妇,将尸体另埋在那何处?”
  王梁氏羸弱老妇,哪经得他大力问审; 两眼往上翻,两脚乱蹬; 差点没断气,单什方知自己用大了劲; 将她扔在地上,道:“快快道来,爷爷有几百种的手段对付你; 再交待清楚,活剐了你做风肉。”
  雷刹没有上前阻拉,只喝止道:“单大哥,我们并非贼匪,休要胡言。”
  倒是阿弃嫌他太凶,没个轻重,道:“单大哥,她垂老之人,你下手轻点。”
  单什用鼻孔喷着热气,道:“再老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救儿子,任由夫郎将自己亲女掐死,全副漆黑的心肠。”睐一眼阿弃,“你还小,不知人心的险恶,看她现在落魄,心存不忍,说不得是这老妇奸滑,故意骗你的乳臭未干的蠢蛋。爷爷最恨这种看起来不比蝼蚁危险,却生歹心的恶妇。”
  阿弃被他骂得涨红了脸,低头想了想,倘若不逼问王梁氏,那怨尸变成魃,岂不波及千万人?扭头看雷刹与风寄娘也是冷眼旁观,心里更悔自己思之不深。
  王梁氏瘫软在地,全身腐臭脏乱,躺那如块破布旧物,年岁日久,已生蛆发臭,只胸膛处微有起伏,才知这是一个活人。
  单什只道她装死,令杂役将空箱中的小被取来,揪了王梁氏的乱发,逼她看去,又喝道:“王梁氏,你害死亲女,随意塞进箱中,如今又挖出来不知塞在哪个乱坟堆里,天下恶妇不计其数,你当论得一二。”
  王梁氏颤颤巍巍抬起头,看着面前褪色的小被,眦着双目,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单什的手,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砰砰”得磕着头,嘴里不停歇地念起《往生咒》,念几遍又重复地念叨:“有罪,有罪,不可恕不可恕……好苦的命。”
  单什大怒,骂道:“恶妇装腔作势。”
  王梁氏怪叫一声,哭哭笑笑,她满脸的血混着泥沙白发,直着眼瞪着齐家院门,忽然又平静了下来,柔声唤道:“来啊,娘亲的小朵儿。”
  阿弃心中五味杂陈,品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酸酸涨涨的,堵得人难受,遂背过身。他眼力极佳,对着孟家门口,眼见院门后的人身形矮小,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去。
  门后之人果然是孟小娘子斛斛,她显然受到了惊吓,两手扒着门,两眼一眨不眨的。
  阿弃担心她受惊生病,忙问:“斛斛,你怎一人躲在这里,你阿娘呢?”
  斛斛无辜道:“阿娘在屋里忙呢。”她扭着手指,瘦黄的脸上满是不安,“斛斛不是有意的,我……来偷看那个俏郎君。”
  孟娘子在里间闻声而来,拉下脸将斛斛撵回屋中,带着些许后怕,道:“又劳小郎君费心,奴家因着要去田庄,打理着行李,一时没看住斛斛。”
  阿弃一笑,道:“她这般年纪,最喜外出,只是外面有事,我担心她年小,看了害怕,还是避开较好。”
  孟娘子谢过,不敢再大意,令阿扣守门。
  阿弃看黑奴在那搬着一些重箱,暗想孟家估计打算在田庄长住,道了声:“保重。”回到雷刹身边,随口道,“孟家忙乱,竟没看住孟小娘子,让她一人在那玩耍,怕是吓得够呛。”
  雷刹深深地看他一眼,问道:“孟家何时走?”
  阿弃答道:“这却不知,她们不过几人,要走很是简便,应该一两日就能成行。”
  雷刹点了点头,吩咐:“阿弃,你先将王梁氏押解回司中,暂时关在狱中。”
  “我?”阿弃吃惊,他本以为雷刹不满他心软呢。
  雷刹苍白的脸上有着可怕得平静,然而阿弃并未注意:“交与单什,我怕他半途手重,捏死了王梁氏。”
  阿弃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应了声是,跑过去从单什手里抢下王梁氏。单什很是不放心,提着拳头恶声恶气道:“这恶妇装疯卖傻的,你可别乱发善心,这年月,善心价比黄金,贱用不得。”
  阿弃没好声气回道:“我又不是不知轻重、  是非不分之人。 ”
  单什大笑:“人不大,脾气倒见长。”
  阿弃押走了疯癫的王梁氏,雷刹问风寄娘:“你看她可像是在装疯?”
  风寄娘摇了摇头:“奴家看她不像装的。”
  雷刹道:“我看她是古怪,如果她是真疯,说不出‘我们找不到尸体’之语,若是装疯,也不会特意跑来说这一番话。”
  风寄娘笑起来:“看来副帅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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