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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颠簸,又是喘不上来气,不少百姓一边哭一边呕吐,狭窄的车轿里恶臭满盈。
那么一瞬间,谢清明瑟缩了,他甚至觉得,只要别吐他身上,死了都行。
但很快,这种不切实际的洁癖在扑面而来的变故面前,变得一文不值。阮娘娘下令,把谢母带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却依然把谢清明扔在了这里。
谢清明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带走呢?他手脚被捆,只能囫囵个地把血肉之躯化作顽石,堪堪向马车厢壁撞去。
谢清明真元聚拢,蓄集周身之灵气,一击,舆摇车晃。二击,人惊马慌。三击,轸裂辕亡。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了车盖,谢清明顺势一滚,滚下了马车,随后吓傻了的众人才开始鬼哭狼嚎的惊叫着。
谢清明被烦地一个脑袋有两个大,他十分不耐烦地对着一众俘虏怒喝道,“鬼叫什么,跑啊!”
这时,这群百姓才意识到囚笼被撞开了,纷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四窜着向林子里奔去。
教徒们原以为出了城,便高枕无忧了,也便卸下了防备。再加上事发过于突然,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拦。除了几个腿脚实在不利索的,剩下的百姓,都跑了。
慌乱的场景惊动了前面马车里的阮娘娘,这女人不愧是圣人,倒有些胆识。
她身手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把薅住谢母的头发,用匕首抵住她的后腰,怒喝道,“谢清明!这些人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你要敢再乱动一下,我就要了你娘的命!”
及至此时,后知后觉的水正教徒们也才反应过来,掏出连发弩,对准了谢清明。
谢清明环视了四周,如今他战斗力确实陡增,但还没强大到可以徒手对冷兵刃的程度。万弩齐发,他转瞬就得被扎成刺猬。
他不是莫愁,他还是怕死的。
“你们这囚车质量不好,也怨不得我啊。”谢清明一脸混不吝,“行了,你也别太过分了,你要敢动我娘一根手指头,你就别想知道谢凌语在哪!”
说实话,谢清明在赌,赌阮氏不知道二姐的下落。方才在马车上晃荡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今日的所见所闻,如果阮氏连谢凌语还活着都不知道,更遑论之后的事情了。
她这样一个圣人的身份,恐怕想要接触所谓的“神明”,也是不容易的。
谢清明赌对了,他能看见阮氏抽出的眼角和紧绷的肌肉,她在尽可能地压着满腔怒火,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句,“好,小崽子,等你见了棺材才落泪,别哭着再管我叫阮娘娘!”
说罢,命人把谢清明二人绑起来带走,谢清明感觉脖子后一股寸劲,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阴冷和潮湿侵入骨髓,谢清明悠悠转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是被冻醒的。
谢清明重重地眨了几次眼,才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滴答滴答的水声回荡在幽旷的空间里,格外阴森恐怖。
他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双手被高高吊起,用铁链牢牢锁住,双脚并不着地,半站着半飘着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
一线天光从一侧墙壁艰难地照进来,让他看清,这是个水牢。
呵,难怪这水正教现在可以如此猖狂,连自己的水牢都有了!
谢清明眯着眼睛,望向水牢另一侧的黑影,半晌,才艰难地认出,是母亲!
谢清明唤了几声娘,黑影都无动于衷,应该是还没醒。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谢清明看不清,但猜也猜得出,是阮氏带着一众教徒来审问了。
阮氏居高临下地睨着谢清明,神色辨不真切,语气上却是难以掩抑的狂傲,“小子,这水牢淹不死人,但这么飘着,足够一点点磨死你的。赶紧招了,我给你和你娘一个痛快的死法,也省得你遭罪。”
谢清明不屑地咬着嘴唇,“死都死了,还分痛不痛快?你们让二姐长了一身的毒虫子,是痛快还是不痛快?”
阮氏在岸上,一把拽起谢清明的发髻,逼得他仰着头,直面阮氏狰狞的面孔,“凌语到底在哪?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先杀了你娘!”
就在此时,谢母发出一阵轻蔑而又尖锐的笑声,在幽森的水牢里回响着,谢清明明显感觉阮氏被吓得一个激灵。
任由阮氏如何啐骂,谢母的笑声都没有停止。笑声一声比一声狂狼,一声比一声狰狞,终于,笑到了喘不上起来,笑到咳嗽不止,谢母才意犹未尽地对阮氏说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难为他干什么?我下毒杀的谢凌语,自然只有我知道她在哪!”
她端庄的脸上扯开一抹诡异的笑容,谢清明远远看着,被惊呆了,这是一种从未在母亲的脸上出现的神色。那个永远端着大家主母架子的女人,一辈子傲视群芳的女人,一辈子骄矜的女人,她的脸上,竟然会出现如此妖媚的神色。
谢清明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但他隐约透过这难得一见的神色,窥到一丝不祥的预兆。
谢母笑道,“你放开我,我告诉你谢凌语在哪。”
阮氏方要开口,谢母便讥诮着又笑了起来,“阮清芳,都到了这般田地,你还是怕我。我手无寸铁,被你关在这,可你还是怕我。你呀,一辈子都是给人做小的命!”
阮氏真的命人松开了谢母,捞上岸来。许是因为她真的被谢母的话激到了,许是她太过急切于知道谢凌语的下落,但更多的,是她自信地认为,这女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任她再是个蛟龙,又能扑腾出多大的浪来?
可或许谢母说的真的是对的,她一辈子,都斗不过谢家的主母。
谢母踉跄着走到阮氏面前,她勾了勾手指,“我没力气了,你靠近些。”
阮氏没有动,谢母笑道,“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就这么怕我?”
说罢,她凑到阮氏的跟前,阮氏也没有阻拦。她柔声细语地道,“谢凌语就在……”
突然,一道凶光在谢母的眼底显现,她决绝地舍掉了一生都在固守的体面与尊严,竟从腔子里扯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像一头将死的孤狼,骤然亮出一对致命的獠牙。
猝不及防地,扯过阮氏的脖子。
一口下去,满目腥红。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加到怀疑人生,小天使们,我这周还上了活力更新榜,也就是说这周需要些两万字。为我加油吧~
第70章 玉碎
谢母这一口既狠厉; 又猝不及防。她像一头困兽终于见到猎物一般; 獠牙对准喉咙处; 登时撕下一块皮肉来。
教徒们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谢母拉开,阮氏脖颈处登时出了个血窟窿; 一股股的鲜血往外涌了出来。
谢母被双手被杻械; 鲜血沾满了她的衣襟; 赫然印出一朵朵灿烂而妖异的花。她看着奄奄一息的阮氏,咧开嘴如痴如癫地笑着; 黏腻的鲜血拉成了丝; 从嘴里淌出来。
可她全然不在意; 只是笑着; 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笑得双眼邪红; 笑得满面血泪。
阮氏倒着气; 胸口拼命地上下浮动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喊叫声; 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教徒们辨了许久,也不知道圣人到底有何意图,一个胆大的走上前来,妄断道; “圣人一定是命我等杀了这魔头; 她敢袭击圣人,她一定是魔鬼的化身!”
说罢,在场的教徒们群情激奋; 幽闭的水牢中嘶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谢清明挣扎着,却发现飘在水里,根本没有着力点,一身的力气无处施展。他只能拼命摇着头,望向母亲的方向。可从始至终,母亲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是无休止地盯着阮氏笑。
她一生的气力,都困在谢府巴掌大的天地间,都用在和谢府的莺莺燕燕们斗争了。
至死,方休。
那长得颇为高大的教徒一把拽起谢母的脖领,把她的脑袋按进水里,及至此时,谢母疯魔的神志才逐渐清醒起来,她死命挣扎着,却被有力的大手一次又一次地按了下去。
谢清明扑腾着,扭曲着,吼叫着,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挣扎越来越无力,终于,人死如灯灭,安安静静地,结束了她荒唐可笑的一生。
谢母咽气的一刹那,一旁疯狂喘息的阮氏也一头扎向了地面,不知道是晕了过去,还是死了。
教徒们疯了似的抱起阮氏向水牢外走去,水也没有闲工夫管这泡在水里的母子。
闹哄哄的水牢突然又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只剩下谢清明一个人的喘气声,震得他自己脑仁疼。
谢母以一种极尽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