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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张有德见过虚圣大人!”
方运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人,一身整齐的绸布衣服,比寻常的棉布衣服好一些,不过衣衫并不光亮,只是半新。方运的目光落在这人的腰带上和手指上,只有腰带上挂着一件玉佩,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并不奢华。
方运又观察此人的面色、呼吸和双目等,这是著名的五听断狱法,即观察堂下之人的言辞、神情、呼吸、听力和目光等方面。
在周代这是断案的方法,但在后来只是断案的基础技巧,不能用以作为判案的依据。
方运点点头,道:“原告,你且说明缘由。”
“是,大人!这人叫刘泉,从我这里借了五十两银子,说好三个月还,可现在已经过了半年,不见一分银钱!小民本不想逼迫太过,但最近粮价上涨,小人的面食铺生意不好,急用钱,不得已才把他告上县衙。还请大人做主,让他还我银钱。”
方运点点头,每年春夏粮价都会有不同幅度的上涨,直到秋收后才回落,加上今年要对北方用兵,粮价涨的更加厉害。
“你有何要说?”方运望向另一人。
刘泉愁眉苦脸道:“启禀大人,小民也是没办法。小民因经营不善,亏了许多银钱,所以才从张有德那里借了五十两银子。除却还债,最后还剩三十两,听闻春夏两季扇子卖得好,就用那些银钱订做了一百把精制折扇,准备贩售。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由于保管不善,那一百把折扇的扇面发潮有了污迹,卖不出去,除非重换扇面。可现在我哪里有钱啊!”
方运再次点点头,经过观察,刘泉此人的衣衫破旧,打理得也不干净,明显陷入困境,而且除了愁苦没有丝毫的异色,无论是心跳还是呼吸都没有特别之处,说的都是实话。
加上方运看过的供词和刑房中人对两人的描述,基本断定刘泉就是遭了灾,并非不想还钱。
方运看向张有德,道:“刘泉所说,你可相信?”
张有德无奈道:“我自然相信刘泉所说,不然也不会拖到半年才告他。”
“我看讼词中,刘泉愿意把扇子作价二十两给你,再用半年去凑十两,你不同意?”方运问。
张有德苦着脸道:“我不知道这扇子值多少钱,就算值钱,也不知道多久能卖出去。小民去当铺问了,这些扇子最多只能典当五两银子,怎能抵二十两?小民实在是缺现钱啊!”
方运又望向刘泉,道:“你可有其他可以抵偿之物?”
“启禀大人,去年做生意亏了之后,该典当的都典当出去了,家徒四壁。我总不能抵押儿女和房屋吧?”刘泉满口苦涩。
在圣元大陆,父母可以把儿女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厮数年,甚至可以卖往花楼。
方运听到这里,明白了左相一党的险恶用心。
这起案子非常典型,方运若判刘泉强制用房屋或儿女抵偿给张有德,让刘家家破人亡,虽然在律法上说得通,是法家的好县令,但绝对不是儒家的好县令,更不是人族的好县令。
若是偏袒刘泉,让张有德有损失,那方运表面上是得了一个“仁”的名声,但却于法不容,必然被法家指责,更何况,万一张有德因为没了这笔钱家里出事,方运的“仁”的名声也会消失。
“这群王八蛋。”敖煌小声骂道。
第831章 方运分扇
法与仁不能两全。
无论方运侧重哪方面,必然会有人攻击,必然会得罪一方。
方运心道不愧是一群积年老吏,整人害人的法子无比精通,但治理国家却狗屁不通。别说景国一国,千百年来那些独领的人物都试过,始终拿这些官吏没办法。
离开他们,下到一县,上到一国,都运转不开。
方运也想快刀斩乱麻,但自己若不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压住他们,一旦被这些官吏抓住把柄,那他们就可联手辞官,整个宁安县都会乱作一团,一旦有三科获得最末的丁等,将没有资格得到状元!最多也只是榜眼。
就如同从童生试到进士试中,一旦某科获得丁等必然落榜,哪怕其他几科全是甲等也无用。
“可惜,你们弄错了一件事……”
方运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看向还不起钱的刘泉,问:“你可怨张有德?”
刘泉一愣,无力地摇摇头,道:“小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怨他?若没有他,我恐怕已经早就把房屋典当出去,家破人亡。”
“不错。”方运称赞完又看向张有德,“你可怨刘泉?”
张有德轻叹一声,道:“怨倒是不怨,他也是走投无路。”
方运问:“若你并不缺钱,愿意再给他一些时间吗?”
张有德道:“我若不是面点铺生意惨淡,定然会宽限他,您可以问问邻居,我张有德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泉微微低着头,红了眼圈。
在场的一些人无声叹息,这两人或许不是什么泽被苍生的大慈善家,但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
方运突然微微一笑,道:“身在绝境,知恩知仇;占据道理,容人谅人,皆是大善!那一百折扇何在?”
刘泉忙道:“启禀大人,已经交由门外的差役保管。”
“来人,取三把来!”方运道。
“诺!”就见两个差役快步走出,无论是正堂内的人还是站在门外看着审案的人,都无比好奇,不知道方运要做什么。
不多时,差役拿了三把折扇递给方运。
方运先拿出一把打开看,扇骨乃是上好的湘妃竹,琥珀扇坠晶莹剔透,纸张坚韧,扇面上的画工也不错,如若不出意外,会卖个好价钱。
唯一不足的是扇面有少许污迹,导致价值大减。
方运打开三把折扇,然后提笔在每张扇面上写一个“善”字。
方运的书法已经进入二境,不用置放,写完后笔墨自然凝聚,墨汁不散。
方运合拢三把扇子,示意差役向前,然后望着张有德与刘泉微笑道:“本县第一次审案,遇两善人,便赠与你两人。这三把折扇,张有德一把,刘泉两把。刘泉!”
“小……小民在!”刘泉的嘴唇哆哆嗦嗦,原本微红的双目已经浮现淡淡的水雾,到了此刻,他已经明白方运要做什么。
方运一字,价值千两!
给他两把扇子,是让他卖钱!
“本县判你三日之内连本带息还清欠账,并摆酒致谢,你可服气?”
“服!服气!小民……给大人磕头了!”刘泉说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对着方运连磕三个响头,然后伏在地上捂着嘴大哭起来。
泪水打湿袖口。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明明有家有业,却因突逢大变导致败落,最后不仅没有摆脱,反而雪上加霜吃了官司,自己儿女和家业危在旦夕,压力之大几欲让他疯狂,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做梦都不敢想的结果。
一旁的张有德也红了眼圈,轻轻一叹,向方运一拱手道:“早就听闻大人的种种传闻,正面也好,负面也罢,但亲历您审案,才知您不仅有惊天之才,亦有解危之智,更有济世之心!小民经商多年,见到无数官吏,今日才知何为父母官!请容小民三拜!”
张有德向方运弯腰大拜三次。
于八尺看向方运,目光异常明亮。
主簿申洺与县城陶定年相互望着,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惊惧之色。
这个案件绝对没有提前泄漏,是两人在今天清晨商量后决定让方运先审理这个案子。
昨日送给方运有关的文书中,关于此案也只是提及是债务纠纷,没有任何细节。
但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方运不仅看破了他们的用意,还以绝对高明的手段化解,这太可怕了!
别说去年的状元计知白,就算是比计知白更有天赋的天才或那些老官吏,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个手段。
方运不仅没有违背律法,甚至还超越了律法,做到了律法都做不到的事!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这就是真正的仁与义!
敖煌露出敬佩之色,嘿嘿一笑,甩了甩尾巴,道:“宁安县的官吏果然心向虚圣,又帮了方运一把。本案一出,不仅会上《文报》,甚至会被礼殿推举上《圣道》!细微之处见仁义,这可是儒家最推崇的!”
于八尺哈哈一笑,道:“今日之事,教人向善,行仁行义,便是教化有方!”
“让民有所得,民有所安,便是民生安乐!”
“完美地处理好案件,便是刑狱有成!”
申洺默默低下头,右手死死握着,轻轻颤抖,这个案子不仅难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