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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父亲的实验笔记中,倒有几种有趣的发现。
麻醉汤就是其中一种。
将风茄、莨菪这些东方奇特的植物,按一定比例加入井水熬煮成浓汤,能让人喝过后陷入深深的沉睡。
生病疼痛的病人,能睡上个好觉,比什么都好。
这种麻醉汤也是安玫的奶奶在苦痛难忍的时候唯一的救星,只是因为昂贵,福兰无法大量配置。
既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福兰决定先回去对草药做些处理。
在父亲的研究中,风茄还得经过更细致的加工,不然就是一剂足以使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福兰的公寓处在老区的三街,这些在费都刚刚开始繁荣时就存在的老房子早已破旧不堪,发迹的家族早就搬离了这里,居住在老区的居民,都是些苦力和穷困的小职员。
不过比起贫民区的流浪汉们,他们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能遮风挡雨,至少在寒流中不被冻死的幸福。
穿过门厅,小心翼翼地走上嘎吱做响的楼梯,二楼那间三十坪的房间,便是福兰的家。
房内的家具老旧,墙角处的巴洛克式餐具柜上雕刻的四叶饰花纹已经磨损得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二阶的架子表明这还是从祖父手中传下来的老古董,只有子爵才配用二阶餐具柜。
另一边的橡木饭桌也过了使用寿命,底盘的凸榫和榫眼早就松动,稍微用点力就开始摇晃起来。
只有那张床崭新一些,不过顶棚空空的,并没有装上床帘,那种昂贵的织物对福兰来说,还是奢侈了些。
而福兰的研究器械:一杆精致的小称、酒精炉、玻璃制成的各种试管、过滤器、将草药熬汁的瓦罐,这些东西花费了他大半积蓄。
……
当福兰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时,才注意到现在已经太晚了。
想到小野猫还等着自己,福兰不禁有些心慌。
夜幕下的费都,可不算个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午夜屠夫的流言,虽然消息被牢牢封锁着,但身为公务员的他,还是有所耳闻。
那可是个专门在深夜出没,肆意杀戮的疯子。据说已经有不少巡逻队员,因为瞧见被屠夫摧残过的尸体而改掉了对肉食的喜好。
瞬间,福兰被自己的某个想象吓坏了。
匆忙披上外套,福兰朝绿玛瑙广场跑去,每次安玫来公寓过夜时,都在那等他来接。
即便给了她公寓的钥匙,这习惯也一直延续着。
“等待着爱人的拥抱,期盼被他迎接回城堡,是每个姑娘天生的权利。”安玫总是用流淌着笑意的绿眼睛望着福兰,语调轻柔得仿佛抚过树梢的细风。
月亮散发着苍白的光芒,寒冽的风在弯曲迂回的巷间穿梭,发出仿若啜泣的响声,红砖破瓦的屋子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寂。
积水侵湿了散落在街巷的垃圾,让福兰跌拌了几次,在快到绿玛瑙广场的拐角处,福兰狠狠撞上了某个软和的东西,然后就是伴随而来的尖叫。
安玫坐在地上,头发湿碌碌的,小脸因为恐惧而扭曲,没有一点血色,等她看清撞倒自己的人是福兰时,拼命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人一直跟着我。”安玫朝身后指去,身子冰凉冰凉的,不停发着抖。
福兰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能够当做武器的只有一串钥匙,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当紧紧握在掌心,让尖端从指缝处伸出来时,威力不比一只拳爪差多少。
夜的街道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寂静,空荡荡的,并没有可疑的人。
不过福兰发现,远处的地下水道的盖子被揭开了,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也许是某个清洁水道的工人,忘了还原吧。福兰想,他用脚把井盖挪回原处,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有些生气。
在巡逻队的档案里,被没有井盖的下水道伤害的人,可比飘渺的屠夫所捕获的猎物,要多得多。
“我发誓,刚才有个人影跟着后面,眼皮不停地跳。”安玫抓着福兰的衣角,偷偷张望着,当确定没人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嘀咕着解释道,“你知道,这一向很灵验的,上次,差点被三楼被风刮掉的花盆砸到,就是眼皮跳提醒了我要小心。”
“别担心,也许是只饿着肚子的流浪狗。”福兰把钥匙放回口袋,用外套将安玫裹了起来。看到姑娘完好无损,剧烈跳动了半天的心脏终于能平静下来。
“疼。”安玫皱着眉头,她的脚刚才崴了,掂着脚靠在福兰身上,嘴里抱怨着,“骗子,说好一打烊就接我的,现在才来。”说着说着狠狠拧了福兰腰间的嫩肉几下,来发泄心里的委屈。
“玛茉儿姐姐就是在夜里失踪的,小心哪天我也消失给你看。”直到被福兰背到背上,安玫的嘴还是没停,这个姑娘发脾气时就像只聒噪的耗子。
“好啦,等下给你揉揉,在用热水好好烫下脚。”福兰知道,不赶快转移目标,她会喋喋不休一个晚上,“今天我换了新床单。”福兰暗示着。
安玫的抱怨消失了,过了半响,她把头凑到情人的耳边,气呼呼地说,“如果你负责明早的早点,咱们能来三次,嗯,也许是四次,假如你能坚持的话。”
姑娘的头发弄得福兰的脖子痒痒的,他突然觉得,从绿玛瑙广场到家的路,似乎有些长了。
第三章 新鸟
菜鸟检控官开始受到关注了。
他在司法上的进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流言说,某次午膳时,卡门伯爵,第一贵族法庭的总法庭长大人,费都司法界地位最高的大人物,用赞赏的口气提到过福兰的名字。
审判庭犹如斗牛场,是他和对手较量、斗智的场所。他喜欢用平静的表情,略带点谦卑的口气,让被审问者放松警惕,马上他又激烈起来,毫不留情的指向对方的弱点,让猎物措手不及,然后被利剑般的谴责击中要害,瘫倒在名为绝望的阴影中。
有次,当被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惊讶的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个口角歪斜的面瘫者,他傻傻地坐在被告席上,口涕不断淌下,染湿了一大片衣领,消瘦的臂膀总是不自觉的惊悸,浑浊的眼球向上翻着,嘴里唠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而当法官宣读对他的指控:诈骗时,不少人发出了嘲讽的窃笑,一个弱智,能干得出这种勾当么?
律师还出示了医师的证明,他宣称自己的当事人,是个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可怜蛋,并且怜悯地说,“一个头脑不清楚的残疾,靠着微薄的存款利息过日子,而某位可笑的商人却宣称被他的诡计欺骗。喔,这个世界颠倒了,发了大财的人智力却不如一个低能!”
庭上爆发出一阵大笑,所有人都快活地看着原告,那是个白净的胖子,在费都拥有间规模不小的茶叶店,他此刻正吃力抹着宽阔额头上的汗珠,小声辩解着,“他是装的,扮成买家和我谈生意时,可精明得厉害。”
没人相信胖子的话,甚至连法官也流露出同情被告的表情,十商九奸,大概这家伙企图谋夺一个弱智的家产,大伙都这么寻思。
福兰上前询问了骗子几个问题,骗子疑惑着绞着手指,屁股在椅子上不安的挪动着,然后说出叫人啼笑皆非的回答。甚至福兰问十六加二十四等于几时,他斜着眼寻思了很久后,用力摇了摇头。
律师在一旁叹息,“看看,假如他有起码的逻辑能力,也不会在这儿蒙受冤屈了。”
最后,福兰无奈地说,“也许巡逻队在选拔队员时,应当检查下视力。”
作为证人出席的巡逻队骑士,气愤地站起来抗议,然后在旁听者鄙视的起哄下,面红耳赤的躲到了角落里。
当人们以为这场闹剧到了尾声时,福兰向法官说道,“案情很清楚了,我们应将在审理过程中,把被告冻结的存款还给他,嗯,我想想,是两百金币。”福兰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律师,“两百?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律师愣了愣,他并没有在法庭提供的文书上,看到存款具体的数额。
但他还是尽责地辩解道,“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产,光明神啊,如果不是这些钱,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福兰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律师的说辞,然后他拿出一张毡纸,用鹅毛笔沾上墨水,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看上去是在判决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在宣判结果前,更重要的是将金币还给被告,来澄清法庭的公正,不然大家可会私下怀疑,我们会不会和不良商人勾结,私吞了他赖以生存的家产。”
法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对这公正的裁决满意,胖子商人木然地呆愣在凳子上,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法官也赞同福兰的举动,他示意福兰将判决书递给自己,当法官和检控官同时写上名字时,仲裁就会当场生效,不容质疑。
就在这个时候,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