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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诺森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干豆子那令人做呕的味道,在脑海浮现。
现在,一切都解脱了。
被拉上囚车时,诺森转过头,用哀求地语气说,“我会交代一切的,但再那之前,能不能帮我买碗鱼杂碎汤?”
※※※
把手指伸入银色的圣杯中打湿,将几滴清水溅到婴孩的额头上后,伊格主教在孩子的头顶上划着十字,祷告了几句。
“主教阁下,感谢您为我的女儿主持洗礼仪式。”哈士男爵爱怜地在小女婴粉嘟嘟的脸上吻了几下,然后把女儿交给一旁的妻子。
“为每位信徒服务,是我的职责。”伊格和蔼地说。
“马车基本上已经建造好了,用最上等的木料。在车轴上甚至加装了最近在皇城流行的弹簧,不得不承认,这点小东西让整辆车更加舒适,不怕颠簸。”
“噢,男爵阁下,您太慷慨了。”伊格礼貌地恭维,但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礼物的贵重。
其实他心里高兴得要命,一辆真正的豪华马车,可值几千个金恺撒。
“今天我就是乘坐那辆马车来的,请原谅我的冒犯,一点小小的虚荣,因为我想体会一次乘坐黑十字马车是怎样的滋味。”哈士男爵说,“感觉太美妙了,只是拉车的马劣质了些,无法彰显出马车的价值以及主人的身份。”
“这不算什么,神对每位信徒都是宽容的。”
“等南方的两匹好马送来了,我就能正式捐献给您,不,捐献给教会了。请相信,如果礼物不能尽善尽美就拿出手,实在有损贵族的尊严。”
正在聊天时,一位神甫匆匆推开贵宾室的门,在伊格主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巡警队逮捕了他?”
“是的,在离教堂几百米的一条街上。”
“那庇护权呢?”
“因为他偷坐的是男爵阁下的马车,又身处教堂外,按照与世俗法律的约定,他失去了庇护权。”
伊格主教皱起眉头,他抱歉地对男爵说,“请原谅,某个在教堂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庇护者,溜出教堂导致被巡警抓到,更不可饶恕地是,他居然偷乘了您准备捐献给教会的新车。”
“噢,希望车没有损伤。”
“真不知道那老东西发了什么疯,活够了么?”伊格摸不着头脑地想,不过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一个不知好歹的苦修士,不值得他过于关注,而且,他更担心那辆装了小弹簧的新车会不会被弄坏了。
“您瞧,有时候我也觉得庇护权过于宽容了,有些逃犯,就算在教堂生活几十年,仍然学不会守规矩。”伊格主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客人解释。
哈士男爵也愉快地想,他可帮了热库伯爵一个大忙。
连马车的费用也是伯爵家私下出的,不花一分钱,就能卖个人情给热库伯爵。
他恨不得这种事多来几次。
※※※
再次走进巡警厅,福兰发现,巡警们对他的态度好了起来,至少每个认识他的,都会微笑地打个招呼。
莱姆探长甚至邀请他一同午餐,在享用一盘蚝油炒豆子时,探长用滑稽地口吻说,“哈,我倒记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洗耳恭听。”
“诺森。菲利浦,那位躲开法律惩罚二十年的罪犯,在审讯他时,只要给一顿好吃的,就什么都说,爽快极了。但有次端给他一碗炒豆子,”探长指了指餐桌,“那个怪癖的犯人,像经历末日审判般,疯狂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大声号哭起来。”
“天,居然有人会害怕豆子。”福兰好笑地将几颗炒豆子放进嘴里,脆脆的,挺香。
第九章 职位
福兰在见习结束的前一天,接到了热库伯爵的私人信笺。
信中他被伯爵大人描绘成举世无双的谋略家,那些华丽的词藻与头衔,让福兰觉得蛮肉麻。末了,伯爵热情邀请他在闲暇时去普鲁斯——热库家族的领地一游。
随手把信笺丢到抽屉里,福兰考虑是否需要回信。
整个思考过程只花了五秒种,他决定放弃。
对大贵族而言,这种感谢信只是单纯的礼貌。
至于邀请去领地游玩,更是客套。
信上并没有伯爵的私人印章,说明是出自某位管家或者执事之手。
在贵族眼里,高贵与悠久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只传承了三代,每代爵位都要下降一阶,眼瞧着连贵族头衔都不一定能保全的小家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毫无品位的暴发户。
只是勋爵的福兰,根本不是豪门贵族社交***里的对象。
月上梢头,夜色渐渐深了。将晶石灯熄灭,福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安玫今天没有来过夜,习惯了抱着小野猫进入梦乡的福兰,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更重要,到底自己将要担任的,是会什么职位呢?
期待与略微紧张的心情,像小猫爪子似的,不停挑拨着有些飘忽的思绪。
“一切就看明天了。”漆黑中,福兰喃喃自语。
如果有面镜子,福兰会惊讶地发现,倒影中的自己,眼神装满了希望与向往。
第二天早上,福兰刚跨进办公室,就接到去宣誓庭集合的通知。
宣誓厅大概是第一庭启用得最少的地方了。
每年都有许多助理检控官与见习法官前来报道,但能度过三个月试用期的寥寥无几。
宣誓厅就是处于回廊与建筑之间的一片空地,地上铺满黑色鹅卵石,庭园中,没有常见的花草灌木,取而代之的是正中间用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本半人高的法典雕塑。
五位助理检控官已集合完毕,除了佩姬,其他人都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每个人都想留在第一庭,无论是晋升机会、薪水和福利,贵族法庭都比地区的小庭子好很多。
上半年第一庭的名额是两个。
减去佩姬,这位莱因施曼家的大小姐雷打不动稳占的一个名额。
也就是说,目前站在宣誓庭里的四个男性,有三个会被淘汰。
想到这里,男人们彼此间的目光,都沾染上少许敌意。
为他们主持宣誓仪式的是大检控官米兰,这是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人,高鼻梁,颧骨高耸,表情严肃古板,但微陷的双眼总是微斜着流露出谁也瞧不起的神色。
每个担任要职的人,似乎都长着这副样子。
如果某位画家想绘制以官僚为主题的油画,那米兰是最合适不过的模特。
“现在,请诸位宣誓吧。”
把手放在石头法典上,福兰闭上眼睛,低声念颂,“……我,福兰。弗莱尔,谨以荣誉宣誓,将忠贞于正义,绝不懈怠。”
深深吸了口气,福兰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莫名的热流,让他有点自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嘴唇滚烫得似乎正燃烧着,伴随着每个音节的吐出,都会产生一股刺痛的灼烧感。
他整整奋斗了将近八年,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检控官了。
也许对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检控官这职位只是普通的中级公务员。
但在落魄的勋爵眼中,它代表着光鲜亮丽的前途以及人生的梦想。
宣誓仪式的尾声,米兰说出了男人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庄严的贵族第一法庭,在今天将迎来两名新同僚,他们是,”米兰停了停,把目光停在艾尔身上,这个法庭事务长家的公子,兴奋地挺起胸膛,期盼米兰继续说下去。
可惜大检控官很快将视线转移开,他接着说道,“佩姬。唐。莱因施曼与福兰。弗莱尔,请两位不要辜负第一庭的信任。”
福兰的头有些涨昏,他失魂落魄地接过代表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胸徽,朦胧中,精致得如同工艺品的紫色徽章上细心雕刻的天坪图案,仿佛正冲着他微笑。
所有的梦想,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佩姬在一旁漫不经心把玩着胸徽,歪着头看了看福兰,抿着嘴淡淡地笑。
“恭喜你了。”姑娘主动把手伸给福兰,在握手的瞬间,她向前凑了凑身子,小声告戒,“冷静些,别让落伍的猴子们看笑话。”
从艾尔所处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就好象初恋的男女,用有些放不开的姿势在拥抱。
“放荡的婊子。”艾尔在心中嫉恨地骂道,他花了大价钱,上下打通关节,第一庭的某位大检控官都已经点头许诺会推荐他,但偏偏名额落到了福兰头上。
艾尔相信,是佩姬从中做梗。
真不知道叫弗莱尔的小子,用了什么花招,勾搭上了这位豪门仕女,让她不遗余力地为情人谋求前程。
“大概是在床上喂饱了她吧。”艾尔不怀好意地瞟了佩姬一眼,吞了吞口水,无可奈何地接过了任命书。
他将去老区的第十三法庭做代理首席法官,也算个美差??如果能去掉代理两个字的话。
那又将花上一笔钱,签署这份任命书的家伙,实在是掌握了敛财的窍门。
官僚们对财富的感知能力,不比商人逊色多少。
离开时,代理法官恶毒地盯着福兰,他发誓,在适当的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