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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膛炮一出手,长江面上震惊百里,懂炮的行家们立即脸上变色。
郑芝龙的船队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各位久经海战的海盗们都感觉到这种炮的威力十分不凡,不由得都摸出从洋人那里买来的千里望仔细观看金竹水军的四艘新船。
官兵队伍中懂海战和懂炮的人很少,只有江阴典史阎应元才知道这种炮的战略性,忍不住双眼放光,一边大喜,一边又是大忧。喜的是如有此炮,何愁海盗不平,何愁辽东建虏作乱。忧的是此炮捏在阎王军手里,阎王军是贼寇,朝廷要扑灭这股贼军就更加困难了。
郑晓路身边的孙文宇显然也被这种新式线膛炮震惊了,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叫道:“这种炮……这种炮是什么炮啊?比洋人的炮还要打得远,打得准。果然,阎王大人果然会让我做一场好梦……”
余楠此时正在爽,去年他带领着江南水师,在巫峡与阎王军的威震天号战舰相遇,被线膛炮打得很惨,那种被人远远用炮轰,自己却还不了手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糟糕。此时他负责指挥的“大黄蜂”号战舰,其性能比威震天还要优秀,他亲手拿着火把,一门一门地点炮,高兴得手舞足蹈。
**,欺负人果然比被人欺负要爽啊,余楠一边点炮,一边阴阴地想。几个被放在他身边学习指挥海战的小将,都被他弄了个哭笑不得,不停地提醒他道:“将军,您别当炮手了,还是回来当指挥官吧。”
余楠很懂事地道:“你们才是金竹军未来的栋梁,你们指挥就行,我在旁边给你们看着,若是你们指挥错了,我再提醒你们。”他一生在明廷的官场里打滚,自然懂得摆正自己的立场,作为一个降将,和人家根红苗正的阎王军小将最好客气点说话。与其全部都由自己去指挥得罪人,还不如交出指挥权,当个幕僚兼炮手,这样还比较好玩。
所以余楠左右手各提一把火把,东点一门炮,西点一门炮,全情投入了当炮手的娱乐中:“哈哈哈哈,当年老子挨了无数线膛炮弹,白莲教的土鳖们,你们也来尝尝。”
炮弹像下雨一样密集地落向施大瑄的白莲教舰队,大船的甲板顿时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破洞,软木塞子都不够用了。小船如果中上一炮,顿时就要沉没。
施大瑄沉着脸,恭敬地向船上的李浮屠道:“教主,请指示一下孩儿们战术吧。”
李浮屠挥了挥拂尘,道:“施将军,贫道对水战一窍不通,你放心指挥,贫道不会对你的指挥胡乱插嘴的。”
施大瑄谢过了李浮屠,转过头,大声吩咐道:“全舰散开,相并横列,以本舰为中心,横向展开,两翼前突,采用半月阵型”
随着施大瑄的旗语打出,白莲教舰队不再挤成一团,而是一下了分散开来,数十艘大型的战舰布成厚实的中央炮阵,中型船和小型船散开到了两翼,横列开来。
施大瑄的两位好兄弟洪旭、甘辉,将他们的座舰大福船也移动到了两翼,一左一右,作为两边的锋刃,向前冲来。
不愧是常年累月打海战的海盗兵,半月阵型一用,白莲教的舰队群就铺散开了,相邻的船只变少,被乱炮击中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金竹军的炮手顿时发现自己的射击角度必须大大拉开,不太可能集中向着一个地方打*了。
江百涛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敌军的应变如此之快。
数十艘大中小型战舰和上百艘轻型船排成大横列半月推进的打法,他也从来没有碰上过……
其实这也很正常,江百涛从来都是指挥内江水战,水面狭窄,敌军往往只能堆在河中心,挤着向前进,因此在内江作战时,船队往往是不讲究阵形的,不外乎一大堆船向前冲。
但这里是长江入海口,水面宽广,与大海没有太大的差别。可以说在这种地方打水战,就必须要考虑全方位360度队形变幻的情况。
江百涛有点紧张,他对这种横铺半月阵缺乏足够的应对手段,正打算下令集中轰击敌军中央旗舰,突然听到留在后面的水军也叫嚷了起来,原来江阴典史阎应元正指挥着一百五十余艘小型船和舢板级的轻型船乱七八遭地压了过来。
官兵不足为俱,但他们在屁股后面也很烦人,前面的半月阵……大炮远程轰击的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如果被施大瑄贴近,对手两翼可以切为合围,很麻烦。
江百涛还在犹豫,任由炮手们自由开火,郑晓路知道他缺乏海战经验,也不催促,这时突然旁边凑过来一个人道:“江兄,何不使用三角突梯阵。”
“三角突梯阵?”江百涛满脑子问号,回头一看,居然是郑芝龙的军师孙文宇。
孙文宇笑道:“咱们可以以四艘新型战舰为三角形之锐角,以十艘福船和十五艘中型海沧船为第二梯两翼,组成三角形的双边,以小型船和轻型船为三角形的底边。”
他顿了顿,又道:“以四艘新战舰为三角形的锐角迎敌中军,两翼以三角形的两条边迎击敌方的两翼包抄舰队,三角形的底边则用来对付趁火打劫的官兵垃圾船队。进时有如利锥,可直穿敌阵,展时双边加速,就可以变为横列……”
孙文宇只说了个开头,江百涛就听得头晕脑涨,什么三角形的锐角双边底边的,完全听不明白,虽然他在水匪中有书生帮主之称,算得上学问丰富的,但他的学问都是来自四书五经。孙文宇说的却是来自西方的几何知识。
见江百涛发呆,孙文宇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赶紧重说了一遍,将什么锐角双边底边一类的名词换成江百涛听得懂的先锋、两翼、殿军。这么一说,江百涛顿时听得如痴如醉,大叫一声:“先生不愧为飞虹将军的军师,这海战阵形,我不如你。”
当下两人联合挥起旗语,向着舰队发出指示,在孙文宇的调度下,金竹水军虽然没有事先练习过三角突梯阵,但还是很快将所有的舰船都调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当三角突梯阵摆好时,白莲教的半月阵也已经压了过来。
“锐角突击”
随着一声令下,四艘新型战舰乘风破浪,当先向着白莲教的舰队迎上去,余下的战舰排成锐三角形,一起向前进。
眼见快要接敌了,郑晓路对着船舷边的李香君道:“香君姑娘,嘿,我该称你为白莲圣女才对。一会儿两军接上火,咱们的船就不可能这么平稳地行驶了,若是船身抖震一下,你手上的毒刃伤到我的马祥云,你准备好了接受那后果吗?”
李香君抿了抿嘴道:“你要怎地?”
“你截了我的人,但并没有任何作用。”郑晓路沉声道:“要挟不了我不说,熊文灿你们也没夺回,你自己还陷在这里。若是你伤了马祥云,还会造成我与白莲教不死不休的结局,你就没想过换一种方式来解决?”
李香君摇了摇头,她脸上俏皮的微笑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一抹赴死的决绝,她低声问道:“当你剿灭川中浣花教时,可有想过换一种方式来解决?”
“有”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当初我给过王镇宇机会,我曾问他‘占了成都城之后呢?你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若是当时他答得好,我不会杀他,甚至还会帮他”
李香君抬起纯美的俏脸,迷茫地问道:“他怎么答你?”
郑晓路一声冷笑,满脸不屑地道:“他回答我‘到时无生老母和观音大士会降下神旨,我等只需要遵照执行,自然天下太平’。”
说完这句,郑晓路对着李香君冷然一笑,问道:“既然你是白莲总教的白莲圣女,那么我现在也问你一句,若你们白莲教有机会得了江南,你们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答得好,我帮你,答得不好,不要怪我是敌非友。”
李香君一听此话,顿时哑然。她与王镇宇不同,虽然她也是忠实的白莲信徒,但她数年来一直在秦淮河畔与南京的清流和官员们虚予委蛇,无意思之中接触到许多关于治政方面的实务,她明白国家不能只靠一腔热血来治理,人民的生活也不是拜拜神佛就可以得到改善。
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这三个问题像一把尖刀一样撕开她的思绪,让她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感。
李香君咬了咬下唇,硬起声音反问道:“你别光问别人,你自己又懂吗?”
“我?”郑晓路突然哈哈笑了:“我懂不懂,你那位祖师爷教主大人最明白不过了,他不是才从四川回来吗?让她告诉你四川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李香君脸色一暗,她不用问李浮屠也知道四川现在必定是鸡犬相闻的好世道,否则李浮屠哪会从四川铩羽而归。
“香君姑娘,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