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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塔伦斯毕竟只当过一个小教会的高层,对这种权力斗争毫无经验。李奇一说,他才骤然醒觉,额头顿时泌上一层细汗。
没错,子爵真是看得透彻,对送上门的外来户,最佳的利用方式就是拿来当冲锋陷阵的棋子。
明明只是个少年,只是个小小的子爵啊……
塔伦斯看李奇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敬畏,他赶紧提出准备好的“中策”:“那么我们最佳的选择还是投入王国派,有子爵跟特蕾希娅公主的交情,还有我们通过女伯爵正在进行的教会宣传,我们在王国派里获得比较稳固的地位应该不难。”
“就算王国派被总部派打压,总部派也不可能把王国派一扫而空,我们还是有生存的空间。生存下来了,才谈得上展。”
李奇盯着塔伦斯,足足盯了好几秒,让塔伦斯有些毛,才听他说:“塔伦斯,你这是机会主义。从一开始,我们就得确认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国王也好,神廷也好,教会派或者王国派也好,这都是表象。”
他扫了一眼墙上的纷繁纸片,心说这些都是敌人。只是先后和远近而已。
“笼统的说,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
“搞清这个之后,我们还要再看,整个费恩,目前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次要矛盾是什么,矛盾之间又是怎样转化的。再来看,王国里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是什么。”
“主要矛盾决定了我们未来的长期战略,在主要矛盾中处于落后和腐朽的一方,是我们长期的敌人。看上去暂时会跟我们敌对,给我们造成麻烦,但在主要矛盾里也跟敌人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势力,也是我们可以团结的对象。”
李奇的话让塔伦斯心中卷起一股飓风,就是这个!
在五讲四美三热爱之后,终于又听到了这种用词怪异,却蕴含着极致理性和陌生秩序的东西!
“塔伦斯,我们不是做生意,只求展壮大,我们是要让吾主的光辉普照整个费恩。不能以下一步是不是有利可图,是不是安全为目的,来规划我们的行动。”
李奇眼中闪烁着塔伦斯熟悉的光芒,那是在确定第一条教义时曾经出现过的。
老头隐约猜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但是,吾主的教义……”
“没错,塔伦斯,我们有了第二条教义,可以解决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这个问题了。”
李奇的喜悦,就来自这一点,他找到了将大家的信仰带向革命的又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落脚石。
他期待的道:“晚上我们开一场……生活会。”
五十二 生活会,忆苦思真()
“不要分大小,也别想着等级,今晚我们都是费恩人……呃,都是同仁。”
神殿的狭小殿堂里,李奇招呼着大家在木桩前坐下,一人一个小木凳,排队队吃果果。
塔伦斯、菲妮、缇娜、莉莉……
牛舌草…史丹、黑羊…甘比特、圆钩…霍尔……
另外十个表现优异,尤其是在农场管理上的事情上没有懈怠,也没有自我膨胀的学徒。
加李奇一共十八个人,除了塔伦斯知情,其他人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当圆钩出现,还跟着他们一起坐下时,学徒们有的疑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高兴,有的平静,没人面露鄙夷,更没人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这让李奇很欣慰。
塔伦斯的眼光确实老到,挑的人都很有资质。
“我们的第一条教义,是懂得了痛苦让我们睁眼,让我们看清现实,现真实。”
李奇身前有个木架子,上面摊开了一本心语书。他并没有准备讲演稿,而是把想说的话先显示到书上,再做一些调整。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你们的心灵应该已经洗涤得非常清澈。今晚是让大家把自己最刻骨铭心的痛苦分享出来,让只属于每个人的真实,拼成属于大家的真实。”
李奇先用目光警告了两个正在用目光交战的魔女,再扫视众人,放缓语说:“今晚我们心连心,每个人的痛苦,都有同仁分担,每个人的羞耻,都是同仁的羞耻。不要有任何保留,向同仁,向吾主敞开心扉吧。”
喀喇一声脆响,塔伦斯把木凳坐裂了一条腿。
“史丹,你愿意第一个吗?”
李奇点名,再给老祭司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是第一次,老祭司和魔女就不必下场了。
“好的!”
史丹目光沉毅,整理了下思绪,开始了讲述。
“……吃不饱穿不暖的感觉,现在回想,并不是最痛苦的。每次我想到妹妹,想到弟弟,想到父亲母亲,我就……”
在李奇的神视下,史丹身上闪烁着微微光晕,那是他的心灵正与痛苦神意相映,说明他的言语自肺腑,没有一丝伪饰。
“开始我觉得痛苦是因为失去了他们,现在我觉得,痛苦的真正原因,是我没能做什么!”
他举起手,打量着手掌:“我很年轻,我很健康,我有力气。父亲母亲带着我种田、砍柴、挖地薯,我也没有偷懒。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靠这双手,让他们活下来,让他们活得更好?”
他哽咽着道:“为什么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如果没有进教会,我就算拼了命的劳动,可能也活不到三十岁,难道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吗?”
学徒中也有人开始抽泣,在场的所有学徒,几乎都跟史丹有同样的遭遇,就算是圆钩,童年的生计也是差不多的。
接着是黑羊…甘比特,他有些支支吾吾,李奇问他有什么顾忌,他回答说事情跟前任子爵老爷有关。
李奇温和的道:“我说了,不要有任何顾忌。从沐浴在吾主的圣光之下那一刻算起,我们就已经是同仁了,只要没有背叛信仰,这个身份是永久不变的。”
甘比特鼓起了勇气:“我的母亲,十多年前曾经在城堡里当仆人。她、她说前任子爵老爷那个、那个过她,我就一直在想,说不定我是……我是……”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史丹抹着眼泪笑道:“以为自己是私生子对吧?”
幸好李奇没坐在小木凳上,不然也会跟塔伦斯一样坐裂一条腿。
“子爵……不,李奇同仁老爷您听我说,那时候不是傻吗?现在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把脑袋插地里。我长大以后跟我爸一模一样,都是大鼻子浓眉毛。”
甘比特羞红着脸解释,接着说:“可那时候,饿了冷了,都会忍不住的那么想嘛。”
“要说最痛苦,就是子爵还是少爷的时候,去帝都修行。那时候我觉得心被刀子刻,被烙铁印,我……”
他异常羞惭:“我在恨我妈,在恨以前的子爵老爷,我觉得我也该有这样的机会!修行就能当职业者,就能拥有凡力量,那我就能吃得好,穿得暖,能让家里人过得舒舒服服……”
“后来明白了自己不是私生子,但我还是想修行。我偷偷去了北面的镇子找骑士教会,想当学徒。”
他的脸颊有些扭曲:“守门的骑士老爷,现在想应该就是个见习骑士甚至学徒吧,问我能给多少金蒲耳,我愣住了,他一脚把我踹了个跟头,骂我说泥腿子还想进教会。”
“再后来,我才知道,起码要给经手人几个金蒲耳,才有资格被教会挑选。”
甘比特握起拳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有金蒲耳才能修行,才能当职业者?为什么泥腿子只能当一辈子的泥腿子!”
如果说史丹的讲述让大家含了一嘴的盐土,甘比特的讲述就是灌了满口的辣椒水,接着的女学徒阿丝娜又喂给他们浓浓的果酸。
两三年前,阿丝娜和母亲去北面镇子卖菜,她被音乐之神教会的祭司看上了。不过收她做学徒的条件是让她母亲剥下胸皮,还说只是痛一下,会治好的,而且是免费的。
“我娘答应了,我、我好后悔当时没拦住她啊……”
阿丝娜涕泪皆下,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才说完。
听到她母亲割完后,祭司玩弄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就把她和她母亲一起赶走,给的治疗圣水还被学徒掉包,回来后她娘过了几天就死了,大家都出了唏嘘的长叹。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把自己都出卖了,换来的还是欺骗?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就是苦难吗?”
阿丝娜身上也泛起了淡淡光晕,她深刻体会到了痛苦,灵魂向女神又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