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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并不是如此,刚刚出来的面试者一脸晦气,摇着头说,哎,黄了,我估计没有希望了,你们加油吧。小白似乎听见走廊中众人心底如潮的欢呼声,其中也有他自己的。
这是小白第七次进行求职面试,大部分面试结果是回家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但其中有一次是当面给出明确淘汰结果的,而且理由充分并离奇,面试官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小白信誓旦旦地宣扬先事业再家庭论,面试官摇了摇头说,你的各类条件都是可以的,然而我们希望招收一个婚姻家庭方面已经稳定下来的年轻人,所以,您另寻高就吧。这是一个奇妙的时代————学历低是罪,能力差是罪,长得丑是罪,居然连打光棍也是罪!
小白走进面试室时被里面的气氛着实搞懵了,坐在主考官席的那几个人如同不守纪律的小学生一样骚动着,有的在发短信,有的在嬉笑聊天,有的在闭目养神,唯一在做正经事情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样子。
是不是面试会已经结束了?小白疑惑地问道。
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也同样疑惑地盯着他,刚才闭目养神的那位中年男子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房间中间的那个座位,说,请坐吧,面试还没结束。
小白轻车熟路地把自己的简历表一一呈递上去,照例把那堆陈词滥调的内容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遍,然后等待各位前辈们提问。小白相当不安,如果他们桌上再加一盏大台灯,背后的墙上贴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整个布景就极其经典了。然而,经过察言观色,他发现这场面试只是走场子,几个主考官都正襟危坐,却又心不在焉着。
你今年二十二了?怎么看上去不太像的?刚才一边发短信一边傻笑的大叔冷不丁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小白始料未及,他木讷地点了点头,说,是。
有什么有效证件来证明?可千万别瞒报年龄。
小白在心里暗暗地抽了短信大叔九九八十一个大耳光,却仍然顺从地掏出身份证,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不料短信大叔捏着小白的身份证瞟了一眼,轻蔑地笑出声来,说,怎么还用身份证做有效身份证,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带着驾照的么?
我没有驾照呢,身份证也是有效证件嘛。
众人都哼笑起来,那个刚才急着收拾东西离开的阿姨怪声怪气地说,做我们这里的业务员要开车喝酒全能的,你连驾照都没有,怎么和客户谈业务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快乐的空气,小白在这样的气氛里站起身来,沮丧地走了出去。他能想象得出房间内的那些家伙的愉快欢笑————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欢乐与痛苦是同生共息的,一部分人以另一部分人的痛苦为乐,正面是喜剧,而背面是一出悲剧。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保持着锋芒毕露的性格,然而如今才发现,他不但没有可以毕露的锋芒,而且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戏谑玩弄下,仅存的一些棱角都显得畏畏缩缩。
小白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市中心,在一家茶座外面又发现北北的那辆红色座驾,他放慢速度,向茶座里张望,刚好看见北北和一个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桌边,她捧着一杯果饮,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娇滴滴地作淑女状。小白扭过头继续前进着,高楼间卷来的风吹在他脸上,差点将他的眼泪逼出来:几年前的现在,北北还是一个专横跋扈的小女生,而小白自己也是一个满是棱角,不可一世的优质品种少年,他每天都被她拿着书本打得满校园乱窜并乐此不疲,而仅仅几次季节更替,她已经为了钓得金龟婿而与陌生的男人频繁相亲,他已经沦为被生活驱赶得狼狈奔命的卑微角色。
他又想起面试时所遇到的羞辱,正在对汽车和驾照充满怨念,一辆汽车从他身边呼啦一声地窜过去,碾过一洼小水坑,溅起的污水弄湿他的鞋子和裤脚,小白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咬牙切齿地恨。
曾经,做人最基础的是要拥有一亩三分地;曾经,做人的基础是要拥有一份工作证;而如今,做人最基础的是,要做一个司机。有一位英雄教导过我们————不想当司机的裁缝不是好厨子————此语应被奉为经典,后世顶礼膜拜之。
正文 (二)不是所有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
更新时间:2009…8…18 16:42:12 本章字数:5809
小白并不是一个容易沉浸某种情绪的傻小子,只要经过一个夜晚的过滤,所有的悲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会不会卷土重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沿着夜色朦胧的高速公路一直狂奔,动作缓慢飘逸,他享受着温和的晚风,心旷神怡,而他的身后,是连绵不断的车龙,每辆车上的人都在高声喊“你找死啊”,“快让开呀”。他听着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心里愈发急躁,一脚踩空就从这个神经兮兮的梦境中一跃而出。近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做着类似这样的梦,没有复杂情节,没有过多台词,甚至没有强烈光线和五彩颜色。这样的梦如同一次虚拟的旅行,而一次旅行正是遗忘坏情绪的最好办法。
说起旅行,小白一直觉得很遗憾,他曾经答应在毕业之前陪小女友努努去香港迪斯尼玩,去看传说中的唐老鼠和米老鸭,但承诺已经过期了,却没有兑现。原因很简单,盘缠不足。开源与节流之间,他只能在后者上有所文章,抠呀抠,在吃喝穿玩上尽情地抠,抠得连泡面都不敢买名牌的。
努努想去迪尼斯乐园,你什么时候陪我去嘛?她在电话里撒着娇,她把迪斯尼与吉尼斯结合起来,造就了一个新的品牌。
是去迪斯尼,不是去迪尼斯呀,小笨蛋。
原来你还知道迪斯尼呀!你都拖了一年了。
等我有工作了,赚了钱就和你一起去好么?
我又不要你花钱,所有的开销都是我爸爸报销的呀。
不行,我可不想用别人的钱。
我不管,你说话不算数,你已经答应陪我去又不去。
小白无言以对,他的确无法为这样长期的失约辩解,并且他一向以有所亏欠为耻。这种亏欠感像一粒野蛮的草种,从开始生长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他一接触与“旅行”或“迪尼斯”有关的字眼就不禁虎躯一震,面红耳赤。
今天的任务是与好朋友戴佳一起去逛街,戴佳是小白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如今又狼狈为奸地凑在一起,共同的目标就是寻求一份工作。之所以称她为好朋友,不只是因为相识的时间够长,还因为她能够准确地掌握他的性情。每次小白因前途迷茫而沮丧时,她并不是和正常人一样本着人道主义去劝慰,而是也作嚎啕大哭,其悲惨程度使得小白无暇顾及自己的沮丧,而是手忙脚乱地抚慰戴佳。
别哭了,车到山前自然直,别担心了。小白一脸慈祥,脑后闪耀着圣洁的光环。
真的么?
当然!
那你担心么?
我怎么可能担心,我只是偶尔忧郁了一下,这样比较有气质。
我才刚哭,你叫停我就停,叫我怎么下台?
那怎么办?
去给我买一个冰激凌吧。戴佳哭得梨花带雨,扑眨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谁见了她这副模样都会忍不住心软。
小白片刻也不犹豫,盯准一家冰激凌店便奔了过去。戴佳则立刻若无其事地翻开手袋,拿出小镜子和粉扑,无比自恋地补着妆容。小白买到了冰激凌,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又觉得合情合理,也就不再去想,把冰激凌递到她手上。
你怎么都不哭了?
你希望我继续哭?
不是。
你怎么只买了一个?戴佳疑惑地问道。
小白抓了抓头,说,我不喜欢吃。
戴佳轻轻咬着芒果片,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对他巧取豪夺得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幼儿园时,她总是一见到他有苹果橘子之类的玩意儿就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骗到手之后就绝尘而去;小学时,她没有按规定戴上红领巾去上学,在校门口截住小白,骗走他的红领巾,害得小白把名字留在校门口值日生的记名册上;中学时,她谎称为他去打通与暗恋着的小女生的联络,然而一直到毕业那天那个小女生都不知道小白的存在,小白却傻乎乎地对戴佳贿赂了一年。
他们沿着城市各条街道走下去,只要看见门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