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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犯咆哮公堂,来人哪,将此女架至堂外,重责二十!”张须陀旋即向站堂的衙役下令道。
“且慢!”坐在公案后的房彦谦却在此时阻止了张须陀,单向已被衙役架起的三郎说道,“本官问案审案,一向秉持公道立场,有罪必究,有错必罚。方才你既质问本官为何要对杨凌用刑,本官不妨对你明言一二,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又冲堂外的两名衙役吩咐道:“将杨凌唤醒,押回堂来。”
待两名衙役连打带踹地把杨凌叫醒,架回了公堂,房彦谦风轻云淡地向三郎一条一条地解说道:“之所以罚他领受十杖,一则是因他虚言诈供,有意欺哄本官,依开皇律,自应领受杖责;二则是因他既身为调往江南当差的驿隶,不思早日赶到江南为朝廷效力,而是欲随你半路私奔,另寻生路,依律当处以流刑,本官念在私奔之举未遂的情节上,从轻发落,仅责他领受十杖之罚,你还有何不满之处?”
三郎听房彦谦一语道破她欲携杨凌私奔的实情,不由得暗自心惊,正欲开口辩解,又听他继续说道:“还有第三,杨凌身为驿隶,遇到官府搜捕嫌犯,不协助出力,反倒帮着你一同拒捕,凭此一条,就足以与你同罪论处!”
张须陀站在一旁,听到房彦谦一口气列举出杨凌的三大罪错,脸色开始变得缓和了下来。
杨凌见三郎一时答不上话来,心下焦急,想用力挣脱架着自己的两名衙役,冲上前去与房彦谦理论一二,却被两名衙役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房彦谦忖着火候差不多了,转脸冲着张须陀,似是征询他的意见道:“贵县县令刚刚离任,张县尉将这一桩不是案子的案子交由本官处置,那么本官就越俎代庖,替贵县发落了一干人等了。”
张须陀赔笑抱拳答道:“敬请别驾做主。”
房彦谦点点头,这才端坐朗声断案道:“今查有胡女叶三郎一名,未经许可,擅自从突厥流窜到此,有意逃避官府检视,且有逼迫役隶杨凌随其潜逃之不轨行为,依律当处以流刑,姑念其自幼被突厥掳去,身世可堪怜悯,且初次犯过违律,尚未达成不轨之目的等情节,从轻发落,着即将叶三郎驱逐出大隋国境”
“老爷,三郎甘愿受刑受罚,只求老爷开恩,允许小女子留在小崽子身边吧。”三郎自打走进公堂后,这是头一回向房彦谦低头服了软,跪倒在地,嘶声恳求他道。
房彦谦根本不理会三郎,继续发落杨凌等人道:“查有定州辖下飞狐驿隶两名,不思竭力报效朝廷,反受胡女鼓惑,擅自弃差,欲随叶三郎另往它处谋生,着即由‘悦来老店’为两人具结作保,由曹县监督其从速赶往江南当差,如有不从,即刻发往辽东军前效力。”
阴全和店掌柜虽然感觉自己有些冤枉,但因见房彦谦并没有实际处罚他俩,也就没多说什么,当场表示愿意遵命行事了。
唯有杨凌,见三郎跪下向房彦谦求情未受理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因想到昨晚若不是自己坚持非要回店辞别阴全,也不至连累她一起被张须陀捉到,且念及她狐身一人,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投奔自己,自己决不能坐视她被驱逐出境,独自漂泊,无处可去,头脑一热,冲口向房彦谦叫道:“老爷若不能留下三郎,随小的一同前往江南,小的情愿同她一起被老爷驱逐出境,我俩生死都要在一起!”
三郎深情地凝望着杨凌,感动地扑簌簌淌下两行热泪。
“张县尉,你看是将这两人一起驱离国境,还是留下叶三郎呢?”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已宣布罢对相关人等处置结果的主审官房彦谦态度转向温和,竟征询起张须陀的意见来了。
张须陀颇知此事端的,明知有人在暗中操控,指使房彦谦务必保证杨凌和阴全两人按时抵达广陵报到,中途不得再节外生枝,自己虽对此持不同见解,却不便从中阻挠,方才见房彦谦赏了杨凌三记水火棍,分明是替他出了昨晚白忙一场的窝囊气,此时且见房彦谦又有意将人情让给自己来做,只能勉强答道:“近年来被突厥掳走的百姓逃回来的倒是时常可见,叶三郎在本县境内并没作奸犯科,依律论理也不是不能留下来,但须得找到合适的人替她具结担保,日后在大隋境内不得有任何不端、不轨之举。”
杨凌不意事情顷刻之间有了这么大的转机,忙转身叫过阴全,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阴全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疑惑地盯着杨凌,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杨凌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低声催促他道:“快去吧,大不了把我家的‘飞狐旅舍’抵给你。”
阴全得了杨凌的保证,才乍着胆子迈步向前,结巴着说道:“两位老爷,小的能替叶三郎做保人吗?”
第26章 正是北雁南飞时()
当日午后,杨凌是横担在马背上离开曹县县城、继续南下广陵的。虽然只挨了三记水火棍,杨凌却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走不成路了。在三郎的强迫下,他只得横着趴伏在马背上,由同骑一乘的三郎随时护持着,免得他随时跌落下来。
自打三人从县衙被放出来以后,阴全就一直在杨凌耳边聒噪个不停,嚷嚷着要杨凌时刻记住,到目前为止,连同杨凌以付给他两贯“开皇五株”为代价,请他出面担保,留下三郎这回,欠下他的不是两贯“开皇五株”,而是四贯了。
三郎听不得阴全的唠叨,一出曹县县城,就从肩上挎着的包袱里摸出一锭大金,直接掷给了阴全。
阴全意外地得到一锭大金,忙不迭接在手中掂了掂份量,足有五两来重,估摸着比四贯“开皇五株”只多不少,登时来了精神,一边把金锭小心揣入怀中放好,一边喜笑颜开地回头冲着马背上的三郎恭维道:“三郎,你真是我俩的福星,没想到在曹县遇上你,非但有惊无险,还逢凶化吉,接下来每天都能到沿途的驿站吃顿饱饭。你放心,待抵达广陵我得了新的差使,必会好好答谢你,决不白得你这一锭大金。”
杨凌趴在马背上听到阴全这话,不禁莞尔一笑,心里却在琢磨着另一件事:他隐隐觉得在曹县遇到的房彦谦似乎是有意逼着自己非到江南当差不可的,甚至连昨晚捉拿三郎和自己的那位县尉张须陀多半也预知内情,否则决不会一夜之间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答应三郎留下来随自己一同前往江南当差的。可是房、张二人为何要如此行事,杨凌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思索不出因由来。
他不由得联想起了在定州小铺驿邂逅薛世雄的那回,虽与曹县的遭遇有所不同,但结果却不无相似之处,难道说这仅仅是种巧合吗?
答应阴全具结做三郎的保人,放三人出衙继续南行,继而主动为他和阴全出具官凭路引,要他俩接下来每天都要到沿途的驿站就食住宿尽管房彦谦的种种举动可被视做对他和阴全二人的一种监督措施,可此刻杨凌趴在马背上细细想来,以房彦谦堂堂青州别驾的身份,如此高度关照两名普普通通的小驿隶,还是显得格外反常了些。
莫非是阴行功担心他会半道溜走,暗中指使人强迫他必须到遥远的江南当差吗?
杨凌随即暗自摇摇头,否决了头脑中冒出的这一想法:凭常识也可看出,薛世雄、房彦谦两人的身份、地位都远在阴行功之上,阴行功即便真有晋王杨广做他背后的大靠山,恐怕也难以指使薛、房二人替他做事,
“小心!”
前方出现了一处长长的下坡,“飞雪”跑下缓坡时步伐迈得稍微快了些,横担在马背上的杨凌身子一歪,差点儿被掀下马背,幸亏三郎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他。
三郎突如其来的一声提醒使得杨凌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自己曾怀疑此前在飞狐陉遇劫之时,暗中跟踪并保护自己和阴全两人的是三郎,可今日向她探问过方知,她是在自己和阴全从飞狐驿动身南下第三天才离开草场村的,时间完全对不上。
面对着这个与自己仅有两面之缘,却分明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陌生女子,杨凌不禁对自己今天在公堂上的种种表现,尤其是脱口说出的那句“咱们生死都要在一起”颇为后悔:恳求官府不要将她驱离国境更多地是出于对和自己身世相近的三郎的同情,而非别的什么,而从三郎之后对他无微不至的种种关切来看,她显然误解了自己对她的情意,这可怎么办?
杨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