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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就坐在石凳上安静地看一份杂志,石桌上放着她以为已经丢失的包。
那人说:“看一看少了什么。”
陈子柚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但摇了摇头,恭恭敬敬地把包取了过来。
她丢失了外公送她的项链,但那样私密的东西,她反而不想讲。
她说:“我应该怎样谢你?”
“不必。”他神色淡然。
“我叫陈子柚。您怎么称呼?”
“我姓江。”他的口气更淡,显然不打算与她深交。
“我怎么还你的衣服?”
“不用了。”
她尴尬了半天,终于新找到一个话题:“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床单。”
“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洗床单?”那人平静地说。
陈子柚再迟顿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她不是个主动的人,又从小被宠爱着,何曾这样一次次被拒绝。
她的脸红了一下,不再多言,向他鞫了一个躬,匆匆地转身离去。
这里大概就是那一片传说中本城最老旧的城区,黑瓦白色,旧式的木制门,巷子很窄,她以前从来没到过这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牌号,然后一路小跑着出了巷口,跑了很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包里真的什么都没少。她先去一家精品店换了一身衣服,新牛仔裤,长袖衬衣,可以盖住她胳膊的擦伤,然后把他的衬衣仔细地包起来,抱在怀里。
家人因为她的彻夜未归正乱作一团,乍见她沉默地平安回来,便什么都不敢再多问。
陈子柚饭也不吃,回自己房间便睡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太过青春的年纪,很多事情是想不通的。她仍然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遗弃,第二天比第一天的感受更强烈。
她吃极少的饭,不理任何人,将卧室的电话拔掉,手机不开机,在屋里几天几夜不出门,连脸都不洗。但是她不哭也不闹,只是沉默。没有人敢劝她。
终于有一天,她觉得自己快要捂得发霉了,泡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将自己收拾一新,换了一身崭新的裙装,重新走进阳光里。
她为了甩掉跟在她身后的保护者,换了好几辆公交车,几乎把自己转得掉向。
她长这么大,其实并没有真正坐过几回公交车。
她就那样毫无目的地跟着车在城市中穿来穿去,直到她有了晕车症状时才下了车。
就是那样凑巧,她下车后左圈右转又进了窄窄的旧式马路后,猛然发现,这里正是她那晚买醉遇险的那条路。
但此时这里是白天,这一片地方安静而详和。
她觉得口渴,进了一家咖啡馆,很惊讶地发现,店里光线柔和,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在看书或者写字。
她渐渐想起,这附近有两所高校,虽然是暑假,但是有许多学生并不回家,而喜欢在咖啡馆里补习功课。
她也不想回家,于是去隔壁书店买回一本很薄的爱情小说,找到一张单人桌,要了一杯红茶,在那里看完了整本书。
陈子柚结帐准备离开时,突然眼角瞥见门外有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走过,她连找的钱都没要就追了出去。
一定是她的救命恩人。
其实她没记住他的模样,因为她本来也没机会看清,但是那身形与气质,她印象深刻,还有她印象更深刻的深色长裤与短袖白衬衣。
这已经是一个渐渐开始哈韩的年代,她的男同学们,已经开始穿着皱皱巴巴的涂鸦T恤与肥大的裤子,将头发削得奇奇怪怪。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那种大男生,如同初秋的微风,虽然沁凉,但是清爽怡人。
那人就在她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走得不快,步伐很稳,她快跑几步就能够追上。
陈子柚想起那天早晨他冷淡的神情,怯怯地顿住了脚步,心中犹豫着,如果追上他,第一句话应该怎样讲。
她低头犹疑了一下,当再度抬头时,那人却不见了。
以后的几天,陈子柚就如同鬼迷心窍一般,天天到那条街报导。她到同一家书店买一本可以用两小时看完的小说,然后到隔壁咖啡馆叫一杯红茶,找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读着小说,一边不时向窗外观望。
那条路白天人很少,任何时候望出去,景观都差不多。
她到底在看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不愿意承认。
有时她邻桌的那个学生也被她的奇怪行径骚扰,每作完一道题,就陪她一起向外望,然后与她面面相觑,最后对视着笑。
陈子柚并没再见到那个人。但是她发现,当她每天下午躲在这个咖啡店里消磨时光时,她心绪会变得宁静,甚至有所期待,仿佛不再是那个仿佛已经沦入地狱最底层的无望的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令她狂躁抑郁难以成眠的念头也会不期然地消失。
那天她去的比平时晚了一些,发现她平时常坐的那个窗边位置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于是她静静地环视,想再找另一处舒适的位置,结果她却意外看到了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实际上她想见到的人。
那个救了他的年轻人,此时正坐在最隐蔽角落里的一张桌旁,抿着唇角,垂着眼睛,正在专注地看书。
他的打扮很平常,神色很淡然,内敛沉静,与这里幽静的环境十分协调,却又显得与众不同,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正文 4…忆(2)
更新时间:2010…2…5 15:10:51 本章字数:4904
4…忆(2)陈子柚挑了离他远远但抬头就能见到他的另一处角落里坐下。
她一直低着头,并没敢抬头去观察他,但整整半小时,她也没看进去几页书,虽然她手中的书不过是很雷很狗血的爱情故事。
或许这人这些天一直在这里,而她只顾看向窗外,并没去观察室内。
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人的气场如此强大,即使坐在角落里,也很难不被人发现。
她颠三倒四地胡思乱想了很久,伸手去摸红茶杯子,送到嘴边时发现早已经喝完了,抬头想再换一杯时,竟看到那人正看向她所在的方向。远远的,看不清神情。
陈子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她的周围再无别人,那么他是在看她了,于是她朝他礼貌而羞涩地微笑。
不过他应该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他马上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又或者,他根本没认出她来。
她那天晚上以及早晨的模样都挺狼狈,披散着头发,穿仿旧的牛仔裤与旅游鞋。但是现在,她的头发绾得精致而整齐,穿淑女裙装与细带凉鞋,与那天早晨很不同。
陈子柚发现她今天买的书实在不好看,因为她完全看不下去,她只好又喝茶,很快把新换的那杯红茶也喝光。
她又打算新要一杯,顺便抬头扫了一眼那人的方向。
只一眼而已,那人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又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
陈子柚的脸开始发热。
她担心那人认不出她,而是将她想象成无聊女生,虽然她最近的确很无聊。她又担心那人已经认出了她,如此一来,她这样的行为就更失礼了。
她思前想后,决定过去打个招呼,即便可能再度遭到冷遇。
于是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在那人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他跟前。
之前几天,陈子柚想过很多遍,如果有机会再度见到神情冷淡的恩人时,开场白应该如何说。
但是事到临头,她仍是没想好,只能干巴巴地说:“好巧,又见面了。”然后辅以她很努力的笑容。
陈子柚平时笑得不多。她小时候牙齿不整齐。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到她的牙,于是她很少笑,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她有时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怯生生的,很勉强的样子,自己觉得很不好看,索性笑得更少。
她的笑没没换来神情冷淡的恩人的笑,但是他并没有不理她,而是很客气地说:“我对面没人。”
“呃?”陈子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你站得比我高,我抬头看你时脖子疼。”年轻男子用非常有礼貌的口气说。
陈子柚立即顺从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她不知该说什么,所以当他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那本大书是一本外文书时,她没话找话地问:“你在准备考研吗?托福?”说完她又后悔,她不想对方将她当作很爱八卦的女生。
那人合上书页,用手指按著书在桌面上转了180度,将封面正对着她。原来是一本原版的厚厚的地质杂志。
然后他看向她手中的书,陈子柚立即把书的正面朝向自己抱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书名,但她还是疑心他看到了,因为他的眼里闪过一点点意味不明的东西。
她觉得很丢脸,转着脑筋想转移话题:“我以为你是学生。”
“是。”
“地质专业?”
“对。”
“这专业很辛苦吧?”
“还好。”
陈子柚想不出什么新的话题了,两人有很短暂的静默。
“我叫江离城。”那人突然打破了沉默。
“嗯?”
“你上次想知道。”
“哦。我叫陈子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