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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除了这个,昨日那案子能打应天府尹方存泰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因为我两家都不曾息事宁人,而是都亲自应战,倘若赵王世子妃不是临产在即,只怕以她的性子。一出面能让方存泰更加狼狈。既然别人使出这一招来,败坏赵王世子妃名声的同时,也同样没把顾家的多年令名放在眼里,如今尚未成事便能如此,将来却又如何?”
尽管王夫人不曾指名道姓,但这话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太夫人在遽然变色之后,却不得不承认王夫人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她默然叹了一口气后,旋即低声说道:“可国本已立,轻易不会改动,若顾家贸贸然掺和……”
“娘,顾家早已经一只脚踏进去了。您莫非忘记了,这一回受赏的淄王殿下和嘉兴公主,一个是您的外孙,一个是您的孙媳,两人都是派了亲卫家将,这放在别人眼里可能容得下?”说到这里,王夫人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淄王妃和赵王世子妃是手帕交,而淄王殿下和赵王世子亦常常同进同出,嘉兴公主看似做事随心所欲,但亦是心思灵巧的人。赵王世子是众所周知的书呆子,并不涉争权事,可就因为世子妃的这个孩子以至于成了众矢之的,安知不是皇上的心意有变?咱们并不是此时下不下赌注,而是被逼得不能不选一边。更何况……”
王夫人想起从前丈夫武宁侯顾长风从诏狱出来的那一遭,一时又苦笑了起来:“早在当初老爷脱困时,便是靠的世子妃巧计,如今这等情势,兴许便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太夫人顿时想到顾长风还曾经想过杀人灭口,一时间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捏着佛珠足足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说道:“可倘若是之前所料不差,顾振那小子……”
“他应该是投了东宫。”王夫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所以无论如何,成也罢败也罢,顾家总会有一脉传下来。而且,钟儿那里,我会尽快安排人让他进山隐居,横竖他出去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威宁侯英明一世,却因为胡夫人在教子和内务上头的手腕实在无方,因而他去世,东府就成了个烂摊子。太夫人虽心伤长子英年早逝,但最初也还打算过在那儿帮着长媳料理料理,可胡夫人却一再说让顾钰这个嫡长女多多历练,就差不曾明说让不要婆婆插手了,因而心灰意冷的她索性就窝在武宁侯府,甚至想着长子早逝说不定也有家事气着的缘故,连胡夫人都懒得见了。哪怕是眼瞧威宁侯府越发不成样子,她也就是让人教训过顾振几次。然而,就是这么个不成器的长房孙子,如今被王夫人如此一说,太夫人也一时眼露异彩。
哪怕顾振再对她或者东府这些亲长怀有恨意,毕竟姓顾,异日若是东宫成事。顾振只要稍稍聪明些,总能有个好下场,至不济顾家总会有后,更不消说王夫人早早就把顾钟安排了出去。而东府如今被逼到这个地步。不如索性豁出去,若是另一位有成,那便是更大的造化!
想到这里,她便低声问道:“那你这一趟去赵王府探世子妃,莫非是要……”
王夫人当即点了点头:“不错,是该表示顾家决心的时候了!别家得一个好媳妇就已经难得,更何况赵王府这妯娌两个全都如此出色?想来皇上今日赐字。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赵王府梧桐苑东厢房中,哪怕眼下不过是八月中,屋子里却是所有的窗户都严严实实糊上了高丽纸,内外都挂上了厚厚的棉帘子,生怕进了风。坐蓐这段日子对于女人来说,恰是最要紧的,否则若是落下个什么病根,自然是一辈子苦楚。论理男人们在这一个月非但不能和妻子同房。就是探视停留也只能短时间,可这儿却是个大例外!
于是,这会儿看着面前一手拿碗一手拿勺。非得一口一口喂自己吃燕窝羹,章晗便又是欢喜又是暗恼,好容易把最后一口吃了,她见陈善昭拿着软巾要替自己擦拭嘴角,趁着旁边芳草正在忙碌着清点孩子衣裳,她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也太婆婆妈妈了,小心被人笑话,外头正事难道都没了?”
“和你的身子比起来,什么事都是小事。”陈善昭见章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悦的神采,但仍是有些嗔怒地要开口。他便笑着挪动身子又坐近了些,旋即轻声说道,“你最危险的时候,全都是靠四弟妹镇压内外,我这个为人丈夫的却不在这儿,如今好歹得弥补一些。怎么。娘子大人莫非要赶为夫走?”
“油嘴滑舌!”章晗顿时嗔了一句,但见陈善昭靠过来揽着自己的肩膀,她索性就很自然地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低声说道,“说起来,把金印托付给四弟妹,我只想着以防万一,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了那万一。那个刺客冲进来的时候,我握着四弟妹当初过门之际送给我的裙刀,心想是最后一搏的时候了,可最终那危险须臾便一闪而逝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便是从小被人从亲人身边带走,让我遭了那样的磨难,但老天爷亦是怜惜我,不但把你这呆子带到了我面前,给了我一段最好的姻缘,还让我在最需要帮手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真正的臂助。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话果然一点没错,老天爷是最公平的。”
听章晗叫自己呆子,又说两人的婚事是最好的姻缘,陈善昭不禁心头大慰,可一想到昨日惊险,他不由得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芳草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他方才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棋差一招,只想到自己离开便会让案子发动,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伙凶徒兵临赵王府。应天府衙的案子就已经足够让赵王府焦头烂额了,若是你心神失守患得患失,会发生什么事更是算不准,根本不用来这样画蛇添足的一招,因为如此一来不但应天府尹方存泰必然倒霉,那案子纵使没有那稳婆和张昌邕将其翻过来,也决计难收奇效。而那几个刺客,更是我完全没料到的……说到底,是我太自负了!”
“不用自责哩,老天爷对你这个呆子终究是够好了,只是让你受惊一场。”章晗就仿佛昨日惊险度过危机的不是自己似的,低头拿着陈善昭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十指相贴,最后又紧紧握了握,这才抬起头说道,“所以说,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与其想着过去,不如想着将来。日后咱们可是还有曦儿这个儿子,你可得吸取这一回的教训,出不起纰漏了!”
“嗯!”
陈善昭终究是把之前因为怕章晗思虑过重,因而隐瞒的那些安排一一道来。从如何寻到的那个稳婆,用其儿子的前程将其打动,最后换取了那样的证言;到那些张家旧仆进京的经过,这些此次没用上,日后皇帝清查方存泰时却是能够渐次抛出来,日后再有什么旧仆作祟,却是就不怕了;而张昌邕那儿,他却是用极低的声音道出了让章晗大吃一惊的一番话。
“张昌邕此人狡兔三窟。若不是我动用王府暗线,还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到了京城,后来从三山门进城的那一次只不过是障眼法。我此前就悄悄去见过他,我对他说的很清楚。他失手把嫡女张瑜推入荷塘,以至于人在母亲亡故的当天晚上就丧了性命,而顾夫人陪嫁的郑妈妈虽相比张瑜微不足道,但又是一条被毒杀的人命。若是他胆敢说出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我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也大不了豁出去把一切都捅破了,让人去开棺验尸闹个天翻地覆。只要皇爷爷一句话。日后无论是谁继承大宝,他都休想翻身,而且还得面对顾家的怒火!”
陈善昭竟是亲自出面对付的张昌邕!
章晗忍不住直起身子侧头看着身旁的丈夫,见其脸上仿佛并不以为自己是做了多大的事,她忍不住轻轻伸手抱住了陈善昭,整个人依偎在他怀中。那样绝望痛苦而刻骨铭心的记忆,从来都只有她和张琪两个女人一块分担,如今却被陈善昭一肩膀扛了过去。她何其幸运。能够遇到这样有担当的男人!
“虽说夫妻之间不该说这话,可我还是想说,谢谢。谢谢你……”
见章晗竟是根本不曾责备自己昨日的疏失,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自己,此时却因为他去见了张昌邕说出了那样的话,陈善昭终于忍不住突然一手捏着章晗那光洁的下颌,就这么俯身亲吻了下去。
自从章晗到了月份,两人不能再同房之后,他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两人间的肌肤之亲便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手段,可此时此刻这深深一吻中,他却仿佛品尝到了不同的东西。恍惚之间另一只手竟不由自主地顺着衣襟滑了进去。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紧跟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