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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山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当然是抓虫子。”
杨越这次是真笑了,“图样图森破。”
“啥玩意?”
“年轻,太年轻了!”杨越神秘兮兮地摇头。
高爱军从营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个马扎和茶杯。
“哟,还撑着呢。”
“报告!”欧阳山突然叫到。
“有屁快放!”
“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高爱军饶有兴致地坐在了两人的身边,“今天我也不要你们做八百个了,就做一个怎么样?”
杨越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班长,还是做八百个吧。”
“让你说话了吗?”高爱军喝了一口茶,“就你事情多。”
杨越闭了嘴,他怕再说下去,高爱军连一个俯卧撑都不让他做了。
做半个。
高爱军一脸笑嘻嘻,“俯卧撑分解动作,数一曲臂,数二直臂。准备好了吗?”
“卧槽!”杨越心说老子就知道你要来这一套,天杀的,欺负我体重大是吗?
高爱军凑了个脸过来,“杨越,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服气吗?”
“报告,服!”
“乖!”高爱军坐回了马扎上,“一!”
一完以后再也没有二。
那边老孙把十四班的都集合起来了。然后八个新兵蛋子被带到了十五班的边上。
高爱军瞟了一眼端着帽子的张朝封,向老孙头呶了呶嘴,“抓了多少?”
“一共抓了四百只,还零了几只。”
“十六个人,一人三十只不够啊。”
“没了,水渠都快被他们拆掉了。”
“那将就吧。”
杨越曲臂支撑着自己一百四十斤的身体,手腕隐隐有些发麻,但听见两人的对话,此刻连心里都一块发麻了。
高爱军站了起来,瞅了瞅张朝封的帽子里,一堆带翅膀的甲虫还在活蹦乱跳。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种虫子,学名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在这里,它是不可多得的蛋白质来源”
张朝封们听得一脸懵逼,怎么着?这玩意可以吃?
杨越感觉刚才喝下去的可乐在胃里翻腾,辣块妈妈的,早知道就不喝可乐了。
“尝尝?”高爱军捏着一只甲虫凑到杨越的面前,杨越趴在地上青筋暴起,一头冷汗。
摇头。
“不敢?”高爱军嘲讽杨越,“我还以为你比别人特别一点呢,这是美味!”
“全体都有!注意看我的分解动作”
高爱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作麻利地把这只甲虫的翅膀和六只腿卸了下来,然后往嘴里一丢,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吗?甜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高爱军没有说谎,老孙也抓了两只,一把塞进了嘴里,嘎嘣一咬,面不改色心不跳。
杨越胃里翻腾地更厉害了,但身边的欧阳山却直接“哇”地一声吐了一地,黑乎乎的可乐还没被胃酸消化,呲呲地冒着气泡。
关键此刻两人都是曲臂支撑,脸挨着地,这一吐就直接喷了一脸被可乐和成了稀泥的灰。
杨越心说要遭,以高爱军的洞察力,这点细节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
“报告!”欧阳山哭爹喊娘地要爬起来,高爱军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腰上,“撑着!”
欧阳山情绪激动但不敢造次,高爱军瞅了一眼地上和他脸上,就啥啥都明白了,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杨越,那意思是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杨越两眼一闭,当做没看见,大有一副要杀要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猪尿脬都已经被捅爆了,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只要不让他吃虫子。
显然这个愿望不能实现,高爱军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杨越。四百只甲虫,十六个人分,其他十四人一人二十只,剩下的被装在两个帽子里,杨越和欧阳山一人一顶,一边儿多。
杨越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把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了。那边欧阳山一脸污秽,生不如死的表情。
“示范都已经做过了,谁带个头吧。”高爱军说。
张朝封是这次灾难的始作俑者,其人讲义气,拖着弟兄们受苦他心里过意不去,攥着手里还在挣扎的甲虫一把全塞进了嘴里,然后皱着眉头嘎吱一咬
“还真是甜的”他呜咽着下了个评语。
“噗——”欧阳山当场喷泉,手底下再也支持不住了,侧身一滚,掉进了旁边的渠沟里。
第15章 家书()
这天绝对是杨越的受难日。
不过好在欧阳山这一顿吐,让高爱军起了恻隐之心,八十几只甲虫被恩准过了一遍油,当成了两人的晚饭开胃菜。
杨越夹了一筷子,咯嘣咯嘣地还挺香。欧阳山是死活下不去嘴,高爱军的脸色很难看。
“过过七天靠六只田螺生活下去的日子吗?”
摇头。
“喝过沙漠里灌木丛下沙子里渗出来的水吗?”
摇头。
“体会过一天一夜没有干粮,啃骆驼刺啃到两眼发绿的经历吗?”
还是摇头。
高爱军一把就将那盘油炸甲虫扣进了欧阳山的碗里:“那你特么就给我吃!”
杨越知道高爱军发火了,他可不轻易发火的。
“我敢打赌,你要是今天不吃,明天你还得接着吃。”杨越悄悄地在欧阳山的耳朵边上劝,“为兄已经尝过了,熟的比生的好吃,和炸知了一个味道。”
欧阳山泪眼婆娑,转过头来,“真的?”
“骗你小狗!”杨越是真心实意地劝。高爱军说的是真的,当兵的的确苦,有些时候,连油炸甲虫都没得吃。
有一年防化连在戈壁滩拉练,一礼拜就给了两块压缩饼干,连水壶都不让人灌满。喝水自己去挖沙子,不让生火,吃的都是一些活东西。
如果说这是因为野外生存训练而有意为之的话,那杨越脑海里还有一次难忘的经历。那是下了老兵连后,全师部队上高原去架国防光缆。七月底,高原积雪刚化,防化连铺开了几十公里分批作业,方圆五公里之内,只有两个人作伴。有一天炊事班送饭的车陷进了湿泥里,杨越和张朝封两人一天十个小时没吃一口,饿得都快当场阵亡,两人在海拔五千三百多米的地方,步行了二十多公里才找到了大部队。
那时候他是真想抓一把甲虫吃,但昆仑山上连草都不长,满地的石头被风吹着跑,你想吃都没地方抓。
高爱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对你有好处的,抓紧吃,吃完去洗澡。”
“今天周四啊,班长。”
“我跟连长说了,你俩这模样怎么睡?再熏着我晚上睡不着,我明天还练你们!”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滚!”
欧阳山听着两人的对话,破涕为笑。
张朝封正好吃完了饭,端着碗走过来,看见欧阳山的碗里一片黑乎乎的炸甲虫。
“好东西啊,你不吃?给我吧。”
身后孙连在一个大脚踹在张朝封的屁股上,“喜欢吃我明天让你吃个够。”
“生的就算了,油炸的每天吃我也乐意啊,班长”
“张朝封。”
“到!”
“洗完碗,鸭子步回房间!”
“哦。”
塞外的时区和内地的不同,新兵连晚上八点开饭,九点看新闻联播,九点半带回班务会,十点自由活动,十一点熄灯就寝。
杨越和欧阳山没有参加班务会,洗完澡回来一瞅,发现所有人都趴在床边写东西。
“写啥呢?写检查?”欧阳山过了一遍水,精神焕发,容光满面,一脸胶原蛋白。
高爱军拿了两叠军用信纸分给了两人,“写信。之前你们没学保密条令,没敢让你们往家里写信。来了一个半多月了,想家了吧。”
欧阳山愣了愣神,眼眶突然就红了。
“想。”
“揍性!”高爱军骂道:“想就写。”
“是!”欧阳山趴去一边写去了。杨越却站在房间中央,一脸懵逼。
写信?写给谁?
老爸老妈?
不存在的。他退役回去之后,老爸老妈就离婚了。两人搬离了原来的房子,各自成家。杨越现在根本就想不起来他以前的家具体地址是哪儿。
高爱军瞟了他一眼,“杵在这干啥呢?敬神啊!?”
杨越摇了摇头,坐在自己的马扎上开始奋笔疾书。
“亲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