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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事实证明这两字加得十分恰当,因为有迹象表明似乎要发生特殊情况。
***
我看完书时是十一点三十六分。
竹若明显已经睡着,眼睛轻阖,呼吸均匀,长发归在一旁。她一只手拽着被子的一角遮住胸口,让我想起之前那段话,不由一笑。
细看她的脸,有种精雕细琢的感觉。
我不敢多看,关灯睡回躺椅。
不知是否因下午睡得太多,又或是躺椅影响睡眠,黑暗中我思绪起伏,不能安然入觉,胡思乱想半天,随想随忘。
窗外雨声转大,但竹若轻细的呼吸声仍清晰可闻,因为她是如此之近。两颗脑袋也不过只有米许之距不知道两颗心之间相距多远?
我逐幕回忆白昼,不觉中睡着了。
梦境迭换,忽然掩入一声来自远方的呼唤下。
“喂!”声音轻轻柔柔。
我猛然醒来,感觉有人轻轻推我胳膊,不假思索地一把抓握住。柔软的手轻轻挣了下,我没放。
竹若的声音传来:“死当当,你干嘛?”压得很低,似乎生怕惊破黑暗。
我定了定神,反问:“你要干嘛?”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我想上厕所!”
我放开她手,开了灯,看见她的脸红得像草莓一样。
解完手回到楼上,她问:“几点了?”
我闭目稳躺椅上说:“一点四十。”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要换衣服了,不准睁开眼。”
我说:“好。”
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约一分钟,她终于说:“好了。”
我没睁眼,问:“换了什么衣服?”
竹若说:“睡衣裳。”
我说:“哦。关灯睡觉。”
停了一下她才说:“你的椅子挡着开关呢,我关不着。”
我说:“你睡吧,我关。”
她说:“嗯。不准偷看我!”
我说:“我不看,睡吧。”我压根儿没睁开眼。
两分钟后,黑暗中。
竹若低声问:“你睡了吗?”
我说:“还没。”
“有件事儿想问你。”
“说。”
“你在椅子上睡得好吗?”
“明天补一觉就行了。”
“那明天谁陪我去逛呢?”
“等我睡醒。”
“那你睡觉的时候我干嘛呀?”
“……”
“嗯?”
“别说了,再说我就上床睡。”
竹若顿时住口。
隔半晌。
“当当?”
“嗯?”
“你……你要是保证不……不欺负我,我就准……准你上来睡。”声音好像愈来愈远,逐渐变淡。
我一个字都没说,翻下椅子爬上床,吓得竹若向里猛缩:“死当当!我都还没准……你还没保证呢!”
我吐出三个字:“手给我。”
她说:“不!你干嘛?”
我坚持:“手!”
她不说话了,隔了会儿,有一只指头轻戳我肩膀。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引到我胸膛上,缓缓道:“听见了吗?我的心在说:‘我永远不会欺负你。’”
温暖柔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反握住我同样颤抖着的手。
I
有一些人,经历过一些事,就养成了某一种心态。这心态让他们不自卑,不自大,冷静,沉稳,同时有乐观的生命态度,绝不轻言气馁、退缩和放弃。他们因此而了解社会,思考社会,进而要游刃于社会中而有余地,甚或掌握社会。他们懂得人生最基本的道理,明白一个人要怎样活,有自己严格的、不可更改的生命准则,但又绝不拘泥于形式主义,晓得灵活处理,因事置宜。
最重要的是,他们感觉得到自己的负担有多重,清楚什么是责任,更清楚为这些负担和责任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一份清楚,让他们不敢或不愿轻言感情。
我就是这一些人中的一个。
尽管是对欧阳竹若这样美好的异性,我也一直忍得住不吐出“喜欢”甚至更深一层的“爱”等字样。
但那不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
譬如两个人黑暗中共同躺在一张床上这样特殊。
相识七月,两颗心从未如此亲近过。之前最亲近的那次,是在大二下学期开学一个星期之后,第二个星期二。
那是二月十四号,一个我从未在意过的节日。
上午课满,吃完中饭回到寝室时是十二点多十九分。还在拿钥匙开门我就听见里面电话叫个不停,冲进去一接:“喂?”
“请问植渝轩在吗?”声音柔柔细细的,标准普通话。
我听出来了,也改为普通话——普通英语:“ThisisZhi。Speakingplease。”
那头笑起来:“知道你英语过四级了,不用在本姑娘面前显摆——你在干嘛呢?我从十二点整起不停打你寝室的电话,这会儿才接!”
我骇了一大跳:“不会吧?我们寝室没人,我也是刚吃饭上来。你有急事?”
竹若矢口否认:“没啊,就是祝你节日快乐。”
我说:“你排名第五,今天已经有四个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了——错,因为是四对人。你呢?旁边是不是也有一群男生?或是某一个大大大大的帅哥?”
那头沉默了下来。
我感觉到不妥,忙说:“对不起。”
那头略有些语速加快:“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是招蜂引蝶的人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和男生一起单独呆过?!”
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开玩笑的,不是有意。不过我见过你和男生一起,还聊天聊得非常投入,某次还弄得下午旷了一整节课。”
竹若化怒为笑,“咯咯咯咯”半天:“都怪你!你还说要请我吃饭赔罪,结果呢?”
我说:“明天,明天请你吃荤豆花儿。”
她那头透出狡黠之意:“今天好不好?我让你请我共进晚餐。”
我断然拒绝:“没门儿!”二月十四号,我绝不请女生吃饭,尤其是你这个危险人物——我心里说。
竹若也不迫我,换个话题:“我今天收到礼物了。”
我猜:“一定是恶心的红玫瑰。”
她又笑了起来:“你才恶心呢!到现在为止,你知道我收了几份礼物吗?”
我再猜:“五份以上。”
竹若快乐地说:“错了!只有四份!一份是个小礼盒,两份是一模一样的九支红玫瑰。还有一份最恐怖,是一封厚厚的情书,你知道有多重吗?我用小秤称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二十四克!封面上还粘了几片彩色纸剪的心——你看到一定会说恶心的。”
我笑了:“那个找我麻烦的长发流氓送没送?”
竹若说:“别提他。我早跟我的朋友说了,如果他想请她们转交礼物给我的话,一个也不准接。他要是敢直接给我,本姑娘绝不会客气的!”末了一个“的”字她拖长了念成“弟”的音,气势磅礴,份外有味道。
我故意说:“毫不客气地收下?”
那头娇嗔:“才不是呢!我一定扔到他脸上。”
我脱口而出:“那四份呢?”甫出口即后悔不该多口。
电话里传来轻快的笑声:“你也会关心我的事吗?”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好吗?自从前天你那么说过后,我现在都是三思而言,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了,怕应了古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
笑声沉寂下去,竹若的声音在片晌默然后传来:“还记得上期末我走的前一天你对我说了你的爱情观吗?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如果一份值得付出收获的爱情出现,我要做的不是坐视或者接受,而是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不管有什么阻碍我都毫不犹豫,”她清晰缓慢地吐末四字,“坚持到底!”
一股热流刹时冲上头顶,我的手一颤,险些握不住电话。
虽然彼此分隔两处,我却觉到两颗心竟如此相通,仿佛电话线这一端插在我心里,那一端连着她的心。
那一种感觉,让我想起四个字——天涯咫尺。
我说:“别说太大声了,让人听到以为你在电话诱拐纯洁少男。”
竹若轻轻一笑,微带怨气:“人家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你却偏喜欢这个时候打岔。好了,我挂了。”我还没说出再见,她又添了一句:“礼物我都叫人帮我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那一次的亲近成为我心中矛盾的激化剂,自此后两个人的关系愈发展愈复杂。我绝不承认,可是我的心确实愈来愈不知道是与否的界限了。
即使是那次,也没有这一次这么接近。
呼吸可闻,两手相握。
***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特殊体香。连浓烈的蚊香亦盖之不住的体香。来自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甚或会是这一生遇到的最美好的异性。此刻就躺在我身侧。
雨仍在下,“扑扑”地打在屋顶和窗外天棚上。
我发挥大定力才让自己放回她手,借理好被子来压抑心中的冲动。老舍说尝过女人滋味的人分外受不住肉体的诱惑,那像吸过毒品的人难以戒除一样。若果真如此,我要庆幸我没碰过女人。
胳膊压住了她散开的长发,痒痒的。
我侧过头去闻她发香,反正黑暗中她也看不见。孰料忽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