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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若文静许多,似乎是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看得出来,她很注重我爸妈对她的印象。只有到了私底下,她才悄悄告诉我,她真的很高兴,因为过了第一印象关。
不过麻烦迅速攻至,那便是竹若的住宿问题。
在事前我完全没有向父母提过要带女孩儿回家的事,狭小的屋子一时难以腾出多余的房间。不过在父母这似乎不是什么问题,因为这里的风俗就是似我们这种未婚而已订的年轻男女,是可以住在一起的。
我有些为难,反复考虑了几种不同方案。但竹若默许了风俗。
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我让竹若睡到床上,自己则用躺椅。
时间缓缓过去,将近半夜时,黑暗中忽然传来她压低的声音:“你睡了吗?”
我说:“还没。”
“有件事儿想问你。”
“说。”
“你在椅子上睡得好吗?”
“明天补一觉就行了。”
“那明天谁陪我去逛呢?”
“等我睡醒。”
“那你睡觉的时候我干嘛呀?”
“……”
“嗯?”
“别说了,再说我就上床睡。”
竹若顿时住口。
隔半晌。
“喂。”
“嗯?”
“你……你要是保证不……不欺负我,我就准……准你上来睡。”声音好像愈来愈远,逐渐变淡。
我一个字都没说,翻下椅子爬上床,吓得竹若向里猛缩:“死色狼!我都还没准……你还没保证呢!”
我吐出三个字:“手给我。”
她说:“才不!你干嘛?”
我坚持:“手!”
她不说话了,隔了会儿,有一只指头轻戳我肩膀。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引到我胸膛上,缓缓道:“听见了吗?我的心在说:‘我永远不会欺负你。’”
温暖柔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反握住我同样颤抖着的手。
***
凉风拂过。
清晨的山林中透出清爽的静谧,偶尔一两声鸟啼破林而出。两个人坐在小路旁山坡下的大石头上,默默享受着这在城市中难以体验的环境。
忽然有轻柔的乐声响起,却是竹若在哼着曲子。我凝神听去,原来是S。H。E组合的《无可取代》的调子。
竹若唱歌不行,因高音她高不上去,低音也很难低下来。但与此相对的,或曰上天为此作的补偿,她用鼻腔哼出来的声音异常柔美——不过仅限于节奏不快的曲子,比4/4拍的或更慢的。
要命的是我对轻巧慢柔美的声音有着极强的趋附性,她只需哼两句曲子就能将我的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
所幸的是她不知道这一点。
曲子哼到一半时突然停止,竹若说:“你知道我在想啥吗?”
我说:“不知道。”
竹若环抱双膝,纤瘦的下巴轻巧放在膝上,目光放在远处山尖,唇角微带笑意:“我在想和你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时候。”
我不由被她的神情吸引,反没注意她说的内容:“嗯?”
“知道吗?我曾经想想,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她轻声细语,“像是因为你总那么冷静沉稳,又像是你总带给我快乐的心情,又像是因为你能说出那么多有趣又充满哲理的东西和懂得许多我不懂的事,还像是因为你让人觉得可靠、踏实——我想了又想,忽然又觉得像什么也不是,不知怎的就喜欢了。
“一直以来,我都表现得很坚强,让自己相信你爱的人是我,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能吸引你的地方。我从来没这么患得患失过,整个人都空空的。记得吗?有一次我让你说我有什么优点,你说我把古人所说的‘女子四德’和今人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都占全了,可是我觉得这些似乎都引不动你的心……真的很奇怪呢!你为了廖真如老是跟我说些不好的话,可是,我反而更喜欢你了。”
我默默听着她似巅三倒四的话语,心潮起伏。
“那次我差点儿就垮掉了,因为你说出那么决绝的话,什么和真如做朋友,什么不要喜欢同一个人,真的把我吓傻了。那时只要再一点点刺激,我一定会真的崩溃的——别笑,要不是人家不笨,肯定输给自己的!”说着她轻轻捶了我一下,“真是坏死了,你明知道我胆子不大的,还要吓人家!”
说到这处,她忽然脸颊升起红云,咯地笑出声来。
我奇怪地看看她。
“姐妹们都说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以前我也这么想,你也常说自己是色狼,直到昨晚——”她把头都几乎埋进我怀里,悄声说着,“人家本来一直在想如果你想要我,自己会不会答应。结果一直到最后都没答案,因为你像块石头一样,根本没多看我一眼。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我哭笑不得。想不到做君子还要被人骂,真是难怪千百年来小人更多些。
竹若梦呓般说着心声:“就在那时候,你这大混蛋臭懒鬼讨厌虫……”
我呆呆地听着她接用了十多个“恶毒”的称谓,耳中的语声却愈来愈温柔。她“骂”完后续说下去:“猛地对人家说了那样一句话……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快乐多高兴吗?”她本来红晕淡下去的粉嫩面颊上重新浮起淡淡的一层绯色,轻轻说出最后一句:“我高兴得哭了。”
本来我还一时想不起说了哪句话居然有让她的心燃出了熊熊烈火这么强的威力,听了最后一句才记起,不由道:“噢,你是说那句‘永远不欺负你’吗?那是一时冲动说的,你不用当真。”
竹若缓缓睁开眼,眸子里闪动着喜悦:“难道你不记得曾说过,‘一时冲动是一个人内心真实感情的体现’了吗?”
第六十章 剑舞之变
回到家的第六天,意外陡生。
接到真如电话的时候,竹若正和妈在房子前面的小河沟洗衣服,练习做媳妇的本事。她的亲和力无庸置疑,是相当惊人的,凡是见过她的亲戚或邻里无不称赞,齐宣我前生修的福有多么好。尽管来自城市,她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对农村生活的不适应,拿她私底下的话就是:“嫁鸡随鸡呀。”
真如一个电话彻底将我幸福快乐的心情打掉。挂上电话后我直接找父亲说明必须马上离开的事,然后才扯了竹若进屋,把事情告诉了她。
“莫……剑舞?就是那个你曾去看她的小姑娘呀?”竹若对她还有些印象,虽然并不熟悉,“失踪?很严重吗?”
我沉声道:“她是我带来,我要照顾她。”
竹若眨眨眼睛,问:“那你去吧。”末一个“吧”字轻脆得像滚落的玉珠,听来格外悦耳。
“这次我不知道要呆多久——你马上收拾一下,我先送你去火车站,然后再去。”尽管心急如焚,但我仍有条不紊地将一切计划好。
“不用管我——现在可是交通旺季呢,这样突然去买车票,很难买到的。你去吧,我就留在这儿等你回来,超过十天我也不怕了,因为是她先把你拉走的,破坏约定的可不是人家。”她微带开玩笑地说,“放心吧,我做得很好呢!不是吗?不会给你爸妈添麻烦的。”
我心下明白,她是不想扯我后退耽搁我做事,心中感动,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到时候我要亲自送你回家去。”
她眼睛一亮,跳近搂着我脖子喜道:“你自己说的哦!必须得送到家,否则我就不回去啦!”
转车到达成都,廖父已派人驱车在车站外等候,直接载我向西安而去。
焦急的心情压过了晕车的困扰,我暗责自己疏忽。
莫剑舞近来的表现已然不对,但我仍未放在心上,若因此引出什么事来,我无法原谅自己。
想着她刚来时说的“你答应过做人家哥哥,不能不帮我的”,现在竟闹到失踪,我真是不称职之极!
车子一路直接将我送到真如小姨家的小区内,独立别墅式的建筑显出其家境绝对不差。但我毫无欣赏的心情,因刚在楼前下车,真如便孩子般扑近抱着哭了出来:“都怪我不好……”
稍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的过程。
真如带剑舞到小姨家的第三天,亦即今天早上,她去唤剑舞起来时才发觉人去房空。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真如的姨父万景泰不无疑惑地说,“连小区的保安记录上都没有人说见过这样一个小女孩离开。”
我却明白。以莫剑舞的身手,不要说只是一个保安系统脆弱的小区,就算再岗哨森严十倍,要悄悄离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我问道。万景泰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书生型男子,鼻梁上一副低度眼镜,思维也比常人慎密些,说道:“因为小如说这事不能报警,所以我很小心地自己检查了房间,发现了一封信。不过上面署名是给你的,所以我们都还没看过。”说着递来一个素白的信封,上面写着“兄轩收”。
我轻轻拥了一下真如,道:“做得好。”莫剑舞从南京到成都来的前后我只对真如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