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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晓涟坐在床边垂着头,低声道:“你在说谎。”
我一时语塞。并非是找不到话说,而是被她一语中的。
“你如果愿意把我当作一个‘朋友’来看待,希望你听听我的建议。”她慢慢说着,“别对自己不好,别骗自己。不要空想,空想只会让自己烦恼,要去做!”
今次真的是无语了,因这本来是我惯常教育别人的话,现在却被她拿来用,不知该说是自讽或不幸。
不过心中同时有一点感动。她是真关心我的,否则不会用这么不留情面的态度和我说话。
我忽然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她面前,轻声道:“谢谢。”
她受惊般看来。
确是如此。什么事情都不能只是空想,那会增加烦恼,而不是解决问题。
章晓涟走后我立刻给张仲言打了电话,要请事假。后者明显地吃了一惊,电话那头沉默了至少五秒钟,才不悦道:“上班没满一个月就请假,你还是头一个!”我反击道:“我不是已经通过张经理的考核成为正式职员了吗?那么就该有正式职员的待遇,每年的事假病假都该享有。总之我已经向您申请过,详细的表格我会请章小姐明早给您带去,三天后我会回来的。”
张仲言在那头微怒道:“我还没批准!”
我笑道:“我没听到这句话。”挂上电话。
若不亲自去看看莫老者的情况,我怎都不会心安。正好也可以藉这机会将莫令柳要求的事作一个回复,拖欠事情不做绝对是我人生的大忌。
第一百零七章 二次交手
累得九死一生时,才从火车站挤出一条生路。节后火车的第二波搭乘高峰期,不幸被我遇到,出站时浑身的臭汗被风吹干,顿令不怕冷如我亦不得不连续哆嗦数十秒。
我招了辆出租车,本想应天武馆既然如此厉害,该是人尽皆知的地方才对。孰料向司机说出时,他竟一脸茫然,迫我只好拿出久前从魏芸倩处问来记下的地址,暗庆幸好初会哥为虎时我因着一时兴趣作了预备,否则今次就糟了。
时已近午,日头映在天空上却毫无暖意,光芒清冷如月。
“嘎!”
出租车停靠路边,司机转头向我道:“应该是这里了,不过这里却没有什么馆子。”他却没记住我之前说的名称。我探头外看,行人有限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出租车停处侧边是一个由外面看不出多大的院子,大门宽可容两辆车并行通过,铁门紧闭。
我付钱下车,抬头看那院门上的牌子,干巴巴地只有一块“北拳武术研究协会”木牌,稍与寻常机关不同处是牌身未被漆成白色,以暗棕为底,很有几分古典味道。
我不禁再次四顾。
这处确是冷清,周围行人无不脚步匆匆,几乎没人注意到我。地面上有几张迟到的落叶,孤独地躺着,不时被风吹移几步。
北拳武术研究协会是曾在莫老者处听过的名词,而应天武馆馆主正是其会长。难道这里就是应天武馆?但为何什么都没标识?如果真是个普通的协会所在,那却又不该关上门。
我静立片刻,走到门侧想摁响门铃,却愕在当场。
竟然连门铃也没有。一条拉线垂在门侧上方,再上连着一个铃子,我看了片刻,伸手在那拉线上微一用劲,“叮当当”的声音顿时发出来。
“谁?!”有人带着怒声在门内出现,瞪着我道,“你是谁?怎么随便拉人家门铃?!”
我完全不知何处得罪了他,只好陪笑道:“您好,我想找个人,想向您打听一下。”
那人应未超过三十岁,面貌年轻俊朗,步履有力,该当是习过武术者。不过他的修养显然未随着习武提升,冷冰冰地道:“找谁?”我微笑道:“莫令柳老先生。”那人不耐烦道:“没有!”转身就走。
我却未感沮丧,淡淡道:“我是莫老师请来的人,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他的门卫太过无礼,所以恕我不能答应他的请求。神拳的事情,请他另请高明罢。”
那人微震止步回望时,我转身便行。
不出所料,开门声急起,接着急切的脚步声追来。那人冲到我面前,脸上已然换了柔和的表情,歉然道:“请您留步。对不起,刚才是我没礼貌,请不要见怪。”
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说到察颜观色,正是我拿手的本事。刚才他听到莫令柳三字时虽然表情未变,眼神却大异,显然我未找错地方,因此才有后面“请求”一段话,迫他改变态度。既然是莫令柳下的人,大概会知道一些关于三拳的事,是以“神拳”二字出口,让他知道我不是一般人。
不过话中微有不敬,希望莫令柳不会小气到因此见怪。
那人侧身伸手作邀势:“请到里面稍候,我帮你通传一下。”
这人说话时古今夹杂,让我心下更是笃定,因莫令柳本身便是说“古语”的人,而见过的诸多应天武馆中人均无不多多少少带些此类言语,显是风格使然。
我一时不动,却道:“进去可以,但你要答我一事。”那人露出讶色,惕道:“我可以不回答。”我微笑道:“很简单,为什么我刚才问到莫老师,你会否认?”那人却讶色倍增:“你不知道吗?不过我无权回答,须向长者求教。”
我原也只是稍作试探,原不期望这人会答,遂道:“好罢。”
门内的空间远超出我想像地大,被非常规则地划分成数个区域,包括几个小院。沿着正中的石板路前行时,两旁枯黄的木草和小池假山均令我有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连半句粗言俗语或见不得人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觉这种地方需要用“高雅”两字对待。
行不几步,右首一道路侧延出去,我目光扫去时,顿时一愕。
那边显然是供客人停车之用,此时一辆军用吉普正静静地摆在那处。
身边的年轻人道:“那是另外几位客人的车。”我回过神来,向他抱以歉然一笑,随他继续前行。
若没有看错,这该是第三次看到这辆车。第一次是在北京大街上,第二次是昨天还身在北京、去找莫令柳时。
原来他们要拜访的和我的目的是同一个人,只不知是私谊还是公事。
远近的建筑风格均大异现代,大部分我只在电视中看过,该属于民国时代的样式。剩下的则带着西欧式建筑风格,但从外观来看该有些年头了,因均显得比较陈旧。
过去遇到的老者中,最老的莫过于唐万令,他也有些复古,但所住阁楼仍比眼前这些要“现代化”一点;至于陆祥瑞,则除了他工作室和工作服外没有一处不是现代式的,廖家的“古化”则在生活方式。莫氏这地方却有点不同,似主人是纯粹的古典主义者。
那年轻人并没有领我到主宅客厅,只将我引到一处面积不大的小院中,请我稍待,便退了出去。
我想起或者会再和茵茵见面,百感起伏。自从冲动中清醒过来后,我一直认定她那么冷淡地对我只是要我断绝念头。她绝不是薄情寡义的人——这是我的看法,亦是不会更改的观念。
而之所以要我断绝念头的原因,不外两个。一是她自认为毁了容,因此万念俱灰;二是她真的移情别恋,但难以舍弃旧情,才出此下策。潜意识一直在认为是第一个原因,但现在看来,应是第二个原因,关键就出在她受伤的那段时间。
虽然只是随意到好像很没焦点的一眼,我自知终身不会忘记昨天她挽着吴敬时那眼神。
绝非可以假装出来的爱和仰慕。
我究竟该怎样面对她?
重重的推门声起,人声同时传入来:“是你伤了大师兄吗?!”
我应声看去,脱口而出:“封老师!”
一脸冷表情的封镇岳以同样冷的声音喝道:“回答我!”骨头拧动的声音同时发出,却是捏紧双拳所致。我从他眼中只看到怒火,下意识便想道:“我不是有意的。”但随即自知理亏,咬牙道:“是。”
封镇岳瞪我半晌,慢慢侧身,垂目视地,冷冷道:“出去!”
我未料到一来就是这种结局,心中升起不妥的感觉。难道莫老者因此……否则一向冷静到我亦自愧不如的他怎会现出如此冲动之态?
“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对立院中,封镇岳一字一字地从齿间吐出这几字。
我稍退半步,既想探问莫老者究竟如何,又喉间哽涩难以出声,默默脱下外套扔到一旁。
冷空气顿时将身体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封镇岳双腿丁字形分,双目似钉子般钉在我眼中,突地大喝一声,直有碗大的拳头直挥而来。我甚至听到拳头破风带出的声音,不假思索想侧步移开,但随即心念灭去,脚步未动。
拳头狂击在右肩处,巨大的力量侵体时,我旋转着跌出去,直撞到院墙上,委顿垂头。
“还手!”封镇岳厉声喝道,“莫以为不还手我就会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