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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医生淡淡一笑,改换话题问道:“小如你的膝盖怎么样了?”真如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稍显慌乱,低头道:“差……差不多就好了。”我心中一动,已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
真如的膝盖本来是小伤,但结疤后连番裂开——全是因为我而起——这几又一直在照顾我,肯定伤势有所变化。可恶的是我一直未想到那么多。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歉意大生,同时感到一阵温暖。
为何我会遇到这样真心对我好的她呢?那令我本来似乎选择了明路的心难以抑制地颤动。
闻医生也不再说,将例行的身体检查作完后嘱咐了一些忌讳,才走了出去。
我向真如道:“到我旁边来。”她疑惑不解地走近:“怎么了?”我忽地伸臂揽住她,使力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谢谢。”
眨眼间两天过去,我被接回了廖家。伟人的事情一直耿在心里,打手机时不通,我甚至还打电话让君止彦帮我去义字门临时据点看情况——当然仍未告诉他实情,只说那处是伟人亲戚家——回复是无人。
本来想从廖父处问问封镇岳的消息,但我却又不想他知道这些事。
受伤的原因我未告诉任何一个人。廖父曾问过我,但被我明言正告不想说后再未追问过。真如根本就一次都没问过我受伤的原因,或者是从乃父处得到过讯息。
在廖家养了三天,肩上伤口基本上愈合,虽然仍是狰狞可怖,但那是急不来的,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呆到第四天我再也无法闷在屋里,向廖父说明了要去陆宅找封镇岳之事,他只道:“如果你认为正确的,就去做。”
真如想陪我去,却被我劝止。她本来早该痊愈归校,却因为我一拖再拖,当务之急是养好膝伤,而不是其他任何事。
亲自去确定了伟人确实不在临时据点后,我才前往陆宅。
封镇岳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时,我几乎忍不住要立时问他,但顾及周围的人,终是忍住。他领着我入宅,若无其事地道:“陆先生不在,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在客厅里等等。”我压住按翻他逼问的冲动,淡淡道:“我是来找封老师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教益。”
他站住脚步,仔细打量我一番,重新迈步带着我离开入宅的主道。绕过宅后是两间小屋,和陆祥瑞的画室毗邻。
“这是我的房间,请进吧。”他开门作势邀请,我不客气地入内,看看周围的布置,点点头。
“有看法吗?”封镇岳关门问道,“我指这个点头的动作。”
我毫不隐瞒地道:“没什么。不过以前一直认为你应该是比较简朴的人,现在则证实了我的看法。”
他不置可否地示意我坐,从旁边柜上提起一只茶壶,边倒茶边道:“现在这里没有其它人,你可以说你想说的任何事,我保证听过即忘,不会放在心里。”
我本想立即问他,但看了他倒茶的手势,好奇心大起道:“为何你会用一只指头提壶呢?”他回头看我一眼:“有什么不对吗?”我皱眉道:“一般人抓东西会用整只手,像茶壶这样的东西易碎而又较重,需要抓得稳,所以应该抓得稳。我曾经在很无聊的时候观察过一些人的提壶动作,其中最少也是用三只指头——但你却只用一只。”封镇岳将壶提高到平目的位置,茶壶在他食指上一摇一晃似欲坠下,问道:“那么你觉得它在我手上稳不稳?”我沉吟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虽然你只用了一只指头,我却感觉你比一般人抓得更稳。”
封镇岳淡淡道:“那就足够了,能用一只指头办好的事,为什么我要浪费三根指头?”我心中一动,道:“说到浪费,我以前也有些感觉。就像打架,我很少用什么花哨的动作,更多的是喜欢以守代攻,并且尽量简化自己的动作来做出最有效的抉择。不知道封老师对此有什么看法?”他放下茶壶,看似随意地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种事吗?”我摇头道:“我来的原因你该清楚,不过如果不先说清楚这个,我怕我晚上会睡不着觉。”
他摇头道:“有些事情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我没有浪费口舌说废话的习惯。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是与不是,然后我再决定怎么和你说话。”
我点头道:“请问。”
他深深看入我眼内:“你甘于失败吗?”
第八十章 高低之别
这问题完全出乎意料,我认真思索片刻,道:“我想我有一点好胜,应该不会甘于失败。”
“如果不甘于失败,为什么从惨败在我手上,你却一直忍得住不来向我请教呢?”他突如其来地道。
我怔在当场。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廖先生告诉我你是一个非常上进的年轻人,但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他恢复平淡的神情,“一个上进的人在遭受了这样的惨败后,是不会这样忍耐的——他一定会爆发!”
我大感诧异,他似是早在等着我来找他,究是为什么?
封镇岳轻描淡写地道:“我告诉我,你败在什么地方?”
我张口便欲回答,却嘎止当场。为什么我会败在他手上?那基本上是毫无理由的。说到身体,他个子比我高,但强壮程度绝不胜过我多少;说到敏捷,他的速度在上次比斗时已知还比不上我;说到经验,虽然正规的比武经验我并没什么,但打架却是经验丰富,那是最易增长格斗力的。
那为什么我会败在他手上,还败得如此轻易?
脑中闪过他那时说的话:“你的精神并没有集中。”
难道真的如此吗?但为何我只感到那时精神非常振奋?
“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我说你精神不集中,那不是随口乱说,而是多年格斗经验得出的判断。”他淡淡道,“我或者不是很明白世界上会有什么烦恼值得一个年轻人坠入其中,但我对自己的身体直觉有自信。你的精神不但不集中,而且处在狂暴状态中——那是一个武者的大忌!”
莫名的怒火从心中腾升,我霍然起立,冷冷道:“封老师技高一筹,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说到你对我的看法,恐怕大有值得商榷之处。”
封镇岳不为所动地道:“我只是说说,并不需要和你争辩。不同意可以不信,但当时我还有另一点原因未说明,因为知道你肯定听不进去,那就是你格斗的方式有着致命的缺陷。”
这一句直言顿时转移我注意力,亦正是我一直所疑惑的自己败因,不由缓和语气虚心请教道:“请封老师指点。”
他并不计较我之前的无礼,缓缓道:“你喜欢用自由式的格斗,那本来是相当高明的,可惜你始终停留在低层次的运用上,还远未到高手的水准。”
这人的直白倒颇合我胃口,令我亦不由追问:“高手的水准?”
封镇岳显出极好的耐性,解释道:“也可以说是更深层的技巧掌握。自由的攻击本来确是有优势,但因着境界高低的不同,一般的自由拳手表面好像是自由,实际上只是由身体的本能反应指使出招。譬如左边受到威胁,左手会自动去挡格;或者左手出击时,人的腿脚、眼神以及肩部的小动作会透出这意识——这就令他的出手再非无迹可寻,只要对手高明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藉此施以引诱或陷阱。那有一点类似于散打的技巧,在攻击的时候完全可以做到短暂的出奇不意,但如果不能一击成功,其后就再无优势。”
我从未听过对技巧的系统理论,顿时听入神去。从实际上来说,我确是喜欢随意出手,并且尽量简化自己的动作,首先是因为未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格斗技,其次亦是因为我认为“自由”的攻击更符合我的个性,是以刻意在这方面不约束自己。这种模式过去几乎无往不利,早令我认为那才是打架的最高境界,却未想到那竟会成为我最大的败因。
但若仔细去想,事实确是如此。
“至于高层次的技巧掌握,与此有着质的差别,分别就在于是否有意识。真正的‘自由’式,能将所有本能反应完全抑止,并且随意愿作出不合常理的动作,那才是真正的‘无迹可寻’。”说到这处,他忽然低叹一声,说不出的惋惜,“可惜我天生愚钝,无法达到这境界,否则……”
我愈听愈皱眉,说道:“那可能吗?能做出不合常理的动作我还能理解接受,但要完全抑止本能反应,那该是不可能的。譬如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受惊,无论是谁都该会有一些反应,分别只是或轻或重。”
“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并非无可救药,那确实不大可能,但我确实见过一个人达到这种境界,”他顿了顿,“他也是我至今最为敬佩的人。”
能得封镇岳这似对世间一切都无欲念的高手如此好评,顿时引起我兴趣:“他是谁?”心下暗猜该不是他师兄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