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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接受的范围内。
换句话说,议和签下的盟约对于新朝而言算是平等合约了。
庙堂之上,几位相公此次破天荒站到了一起,那些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唯一叫人难过的,大抵是传言里说不少御史联名上了折子参了几位相公,那位主导议和的秦相公已经请辞,怕是要退下来……
茶摊老板平日里听得几位下棋的老人家说道,并也记下一些。不过庙堂之事又哪里是他这等小民能够妄加评说的,新朝虽不禁民论,但碍于眼界,升斗小民不可能论出什么来。
至于说战争,更是遥不可及的一件事,北戎数度伐新,大抵也只是想着敲诈一笔,因此规模仅仅限于黄河以北,再往南也未曾踏过长江一步。
江宁位处江南,自是安全得很,就算真的打了过来,也还有更南的地方可去……
至于那些所谓的岁币,不多时新朝就能再度从北戎手里赚回来。
南方是不知兵祸之重的。
北戎若真过了长江天险,更南的地方恐怕也就没有机会去了。
这些姑且都是后话了。
茶摊的对面是一座桥,样子古朴,桥侧长了青苔,桥上的石刻久经风雨已经失了真意,刻刀的痕迹都被时光打磨圆润了。
柳条儿随风而舞,散去了叶上残留的雨渍,落去河里,水珠打在河面上,漾出一道道波纹,顷刻延展而开,最终散在了河面之下。
水中倒影,绿柳石桥,白墙黑瓦,散着一种水乡的柔情,比之下游秦淮繁华河段,诸如白鹭洲一带,诚然少了太多的脂粉酒气,显得这方水都要清澈许多。
过往无多少行人商贩,偶有春风拜访,也只是眷恋那一树柳绿,它对这世间倒没有那种复杂的情感。
当然在这江南温柔之乡,这风倒也愿意显露几分温柔来,不似北地那般肃杀凛冽。
青衣公子再一次从桥那头蹒跚而来,如同这半月以来每日的场景。茶摊老板见状摇了摇头,进了屋子端了一碗热茶出来。
青衣公子衣着还算整齐,头发却显得凌乱,像是许久没有打理了,额前垂落的一缕长发,莫名多了几分沧桑,也不晓得是否奉行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孝道,他的胡子如同胡乱生长的荒野杂草,更显出几分颓丧。
青衣公子坐在桥上,仰面朝天,枕着桥上的装饰的石狮,嘴角始终扯着一抹苦涩玩味的笑意。
远远并可闻见冲天酒气,似是刚从酒缸里掏出来的醉鬼。
茶摊老板与此人并不熟识,大抵是先前不愿自家门前有醉鬼惹事,扰了前来吃茶的客人,他并送上一碗醒酒茶与他吃了,一来打发人走,二来也算是积点功德。
茶摊老板可没料到此人后来竟然每日都过来,原本以为此人家在附近,私下里偶有闲话,这附近的人并不认识……
此人身份惹人疑惑之余,他这茶倒是送的习惯了。
茶摊老板自然问过对方,含糊间大抵知道此人从北方而来,终日酗酒醉酒,皆因家人受了兵灾,死于非命,悲恸之下如此过活。
茶摊老板油然一声长叹,每日送一碗茶却不说任何规劝的话。
今日亦是如此……
老板接过空荡荡的茶碗,正欲离开之际,不想那醉醺醺的青衣公子撑着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捋了捋脏乱的头发,然后朝他作揖一拜,道:“连日来谢过店家的茶水。”
青衣公子直起身来,定了定摇摇晃晃的身体,伸入怀中摸索了一阵,苦涩的笑了笑:“身上已无余钱,此恩日后再报了。”
茶摊老板不过一寻常百姓,纵使平日里接触的人有些地位,这等专注的感谢还是吓了他一跳,半天回过神来,这才悠悠道:“客气了,客气了……几碗粗茶,谈不上恩不恩的……”
青衣公子再朝他一礼,“若非这几碗粗茶,我也许早就喝死在这桥上了。”
茶摊老不置可否的笑笑,宽慰道:“生死有命,公子这样糟践自己确实不该的,上天即是让公子活下来,那一定有其道理,就是为死去的家人,公子也该好好活着啊!”
青衣公子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瞒店家说,这段时间在下试过不少死法,最后却都没一个好使的,眼下我与自己约定的期限已到,姑且不会再想着死了。”
如此说着,青衣公子缅怀道:“店家茶水之恩,恰让我想起一桩大恩来。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如此糟践确然对不住那位救我之人。”
茶摊老板不知缘由,却也道:“甚好,甚好。”
青衣公子道:“那就不打扰店家了。”
说罢回过身去,踉跄而行,没走几步并摔了狗啃泥。
片刻光景爬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摇晃晃的去了。
河边柳絮纷飞,坠入河里,荡了清波,藏了哀愁。
一座长桥两头,一是过去,一是将来。
王凝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装束,此时坐在苏府不远处的茶楼里,目光穿过窗口,整个苏府尽收眼底。尤其那座住了月余的小楼,那段如以前一般的生活,不觉间勾起那段往事,那个人……
悲恸之后,再如何情深似海,而今也只能在心底遥寄一声“珍重”了吧!
一如既往
(本章完)
第3章 夜沉沉,一场心事作废()
白雾流动、散开,阳光升起来,再平常不过的景致,意味着天气进一步转暖,日子也悄悄进了四月,已是夏时农忙。
身处其间,整片天地给人的感觉都是盎然的活力。夏秋两季大概是一年里最好过的日子,没有春日的绵软,没有冬日的寒冽。有的是阳光正盛,白云如絮,一切都明媚得让人心旷神怡。
王凝倒是个闲人,本是北方过来的人,对于江宁这等温柔地方,倒也乐得过几天安逸日子,况且自从到了这边,许多事一时间没个下文,一番自我折磨之后倒让他贪图起了人生的美好。
他不是特为主动的主,骨子里那股天生慵懒到底也没有彻底忘却。前些年虽过了一段苦日子,眼下江宁的处处温柔却还是勾起他玩乐的兴致。
当然眼下他的玩乐也仅仅是喝茶静坐而已。
凤泉客栈,胖掌柜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清脆的算珠声响,听在掌柜耳里仿佛催命鬼音。胖掌柜至始至终都阴沉着脸,双眉紧锁。
几个伙计忙着招呼客人,倒没有注意到掌柜的脸色,不然他们想必兴致也会低落,掌柜这等脸色许是又要降他们工钱了。
午时之后,店里的人并渐渐少了,最后只余下靠窗的一位。伙计们坐在远远的地方,习惯性的瞥了眼那个怪人,并都不做言语,店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王凝坐在窗边,这位置他已经连续坐了好几天,虽说这处窗口看出去能见到对岸的花红柳绿,但时间久了,景致高度重合之下也没什么新意了。
店家见他出手大方,倒是好茶伺候着,几个伙计从他那里得的赏钱都快抵上一个月的工钱。对他自然颇为客气。
大家相安无事,日子过得还是顺心的。
外面的街上颇为吵闹,叫卖的商贩,熟人碰面的寒暄……颇是噪杂恼人。
说起来在北地时,街市虽然不及江南繁华,但该有的还是有的,作为家境不差的富家子弟,他本身的生活也是那样惯常的过,终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闲暇时带上二三仆从,烟花之地大抵也是经常去的,仗着家财,挥金如土的过了此前大半时光。
当然北地女子不如江南温润,他对男女之事本也不上心,做那些事大多都是几个富家公子争风吃醋,而今想想,虽不曾仗势欺人,到底算不上一个好人。
于是对于街上那被人拦住调戏的女子他也不觉有什么了,就连那几位客栈伙计,轻微叹息之后也就偏开头去,不见大抵就能心安理得。
过往的行人匆忙,绕开那三五恶仆,慌张逃去,附近的商贩也快速收了铺子往边上去了。
看那女子装束,年纪不大,已是有了夫家,生的倒也清秀,至于那位拦人的公子,胖若肥猪,一身锦衣绸缎,看来是非富即贵。
手下三五仆从倒不像是练家子,仗势欺人惯了,倒也透着几分可恶。
王凝看了片刻就收回视线,实然那边已经有一队衙差过来,想必会阻止这等闹剧。
事情开头确然似王凝想的那般,听得伙计一声轻叹,他再往那边看时并见那位衙差头子受了人家银子,说不得几句并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