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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我就恐惧。我们这些年走的太快了。我们看到了月亮上的凹凸山川、看到了显微镜下的滴水世界、想到了构成世界万物的微粒原子分子、总结出了万物之间的引力、算出了大气的压力、飞上了天空、化合了肥料……一步步撕开笼罩在天地之道之前的神秘的面纱。而这一切不过十年的时间,人却还是以前的人。我们,我们这些名为人的动物,真的做好了参透天地之道、并且将其握在手中改造整个世界的准备了吗?”
听到这,兰琪用一种少见的、带着宿命论基调的话宽慰道:“或许,这是命运,躲不过去的命运。既然躲不过去,为什么不早点让这一切发生呢?想得太多,只能踏足不前。就像我们的古老的故事里说的那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我们要做的便是当年在草河边将翠石冶成铜的那些人,当年在草河边种下麦粟的人,亦或是当年那些研磨火药的人。带来了新的生活,也带来了更残酷的纷争,这是躲不过去的阴阳面。”
林曦沉吟了许久,没有选择点头也没有选择摇头,只说自己想去静一静,做到了远处海边的石头上沉默着背影。
这是心结,别人解不开的心结。
…………
最终,林曦还是没有选择将那基本笔记密封好送回去,而是选择装好后随身携带。
陈健没有劝说什么,他知道这时候的劝说是无意义的,那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并不是一个会为了爱慕之类的情绪放弃自己所有怀疑的一切的人。
林曦将那些笔记包好后,在某个月色袭人的夜晚,悄悄用一种带有些许迷信或是推脱责任式的心态,对着月光盟誓。
“一直庇护着我们的祖先,创世开天的盘古……我知道你们创世之初便定下了天地之道,再也不会去管宇和宙之中的一切。但我还是想把这一切可能带来的罪恶交给你们,因为传说祖先会无条件地庇护族群的每个人。如果……如果这一次继续的航行,我没有淹死在大海中,也没有因为各种疾病而身亡,活着回到了故土,那我会发表这所有的笔记与猜测,这辈子再也不会去触碰任何与人或是社会有关的学科。”
冲着皎洁的月亮拜了两拜,第三拜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地上呸呸地啐了两口道:“呸呸呸……改一下,我还是想知道从哪来的,但不想知道到哪去。”
说完思索了片刻,又改口道:“这个从哪来是指的脱离了社会属性的、博物学概念的、剥离了灵魂概念的肉体的人。”
再三确定自己这些话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拜了最后一拜,才发现月亮拉过一片云彩掩住了偷笑。
之后的一个半月后,三艘仔细检查过的、装满了粮食淡水和一批牛羊和三盒蜣螂的帆船,在望北城居民的欢送下离开了港口,鞭炮声遮挡不住岸上各种口音的一路顺风的喊声。
漫长的航行,经过了荷兰人在雅加达建起的堡垒、停靠了漫山遍野到处爬行着红蟹的荒岛、看过了印度洋上追逐的鲸鱼、瞭望了南半球不同于北方的星辰……转而向西。
南半球的二月份正是夏天,漫长而无趣的航行持续了很久,知道有一天瞭望的水手看到了陆地。
一片广袤无垠的陆地,迎着船队的是一条淡水河,河口处没有一点人烟,即便如此晴朗的天空还是看不到哪怕一道随风而上的烟尘。
河口处有天然的避风港,河水清澈的可以看到水下的石子,冰凉的河水流过一片沙滩,风帆被吹过的呼呼声,惊起了成片的、似乎从未见过人的黑色飞鸟,漫天遍地。
船上的人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几个原本举起了枪的水手将枪放下,大声地叫喊着,冲着天空摇晃着他们的上衣或是帽子。
那些飞起的鸟,正是象征着志向高远的鸿鹄、爱情忠贞的鸿鹄、神秘而又优雅的鸿鹄。
不同的是,这些飞翔的象征着好运气的天鹅,却是黑色的。宛如在屋檐下安窝的玄鸟一般的黑色,宛如海边最为昂贵的黑珍珠一样的黑色。
船上的人兴奋而又惊奇,不仅仅是这些天鹅所带来的幸运的寓意、亦或是看倦了无边的大海之后感受到的勃然生机,而是一种神秘的震撼。
即便他们早就知道或是被科普过地球在黄道面的倾斜导致了南北冬夏的颠倒;即便他们早就见过了许多奇特的在家乡不曾见过的物种,但当这一切汇聚在一起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些匮乏而又机械的语言解释仍旧敌不过世界的神奇。
就像是梦幻中的合理一样:南北半球是冬夏颠倒的,于是南北半球的天鹅的颜色也是不同的。
当这种看似有逻辑的巧合出现的时候,即便是那些深信这只是巧合的人也怔在了船头,赞叹着开天辟地之后万物的神奇。
这些日子的航行中一直有些郁郁的林曦终于和陈健开起来玩笑。
“如果这里的物种的颜色都是和北半球颠倒的,按照归纳法,是不是就可以说南北半球的物种颜色一定是颠倒的?或者说颜色的颠倒和南北半球有逻辑上的联系?”
“如果样本够多,可以这么说。归纳嘛,只是找出一个可以解释的例子,但我只要找到几种不是的,那么这就不成立啦。”
“所以假如是,那么这明明讲不通道理,也必须承认这就是科学?然后再从这个结果中猜测出一个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
“是啊。世界就在那,我们只是尝试用一种东西去解释世界。看啊,这世界多么神奇,即便一件事上穷其一生,都未必可以在一门学科上做到精通,又何必把心思放在自寻烦恼上呢?”
林曦明白陈健在说什么,走到陈健身边,拉起陈健的手,仰起头看着天空飞过的一对对的优雅艳丽的黑天鹅,知道这些可爱的鸟儿终其一生都只会有一个伴侣。
“这些黑天鹅会找一只白天鹅做伴侣吗?”
幽幽地问了一句,似在回答着陈健说的自寻烦恼这个问题,或许在心底并不喜欢去想社会与人,可有人喜欢啊。自己是白天鹅,手牵的是黑天鹅,远处还站着一只优雅欣长的雌天鹅,而且羽毛是黑色的。
陈健轻拉着林曦的手,悄声道:“你抓几只,剪短翼羽,回到故乡后看看和那些白天鹅有没有生、殖隔离不就知道了?”
第四章 天下与国家()
在啐了陈健一口后,林曦最终还是抓了几只,一如许多许多年前在草河抓捕雁鹅那样,剪短了黑天鹅的翼羽,带回了船上喂养。
当天夜里,船队的人屠杀了很多只漂亮的黑天鹅,用奢侈而又破坏美感的玉米粒炖天鹅肉的方式庆祝船队找到了一片新的、无人的大陆。
沿河一代的土地很肥沃,没有高山峻岭存在的单纯洋流的地中海式气候让这里很适合那些同纬度地区的人的生活。
几天后,仔细测算过了这里的纬度,南纬三十一度五十二分,正是最适宜居住的纬度。
船上的众人经过一次表决,将这条河命名为黑天鹅河。
一块用汉语、华夏变种方块字、弗拉芒文和拉丁语四种文字书写的木牌插在了河边,船队的人用石头垒起来一座建议的小屋,挂上了一块黄铜做的金属片。
“华历五一二年、中国历万历三十八年、基督历一六一零年。月、日。华夏共和国环球探险队登陆此地,并将此河命名为黑天鹅河。”
木牌之旁的一块石头上,一群人用颜料书写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加上一句到此一游之类的话。
附近的灌木丛中,几个人抓到了几只根本不怕人的短尾矮袋鼠。圆滚滚胖乎乎的脸庞,看起来始终在笑一样,即便躺在地上装死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
毛茸茸萌萌哒的模样让船队中的人开怀大笑,从船上拿出一些食物放在手中,这些从未见过人也不怕人的小袋鼠蹦跳着过来舔舐着手心中的食物,半圆形的耳朵微微活动着。
这是林曦第一次见到有袋目的动物,将之前那些微微的疑惑都抛到了脑后——天涯海角或是非洲的动物,至少还能理解,可这里的小东西却向她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一切可以确定的之前没有发现的物种。
船队决定在这里休息一阵,陈健和一群人拿着枪,撑着小筏子沿河而上,几十里后找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
挖开那里的泥土,看了看这里无垠的草地,同行的人们舒坦地躺在草地上闲聊着。
“这是一处好地方。比起望北城那种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