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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安然挥了挥手,和转身出mén的小河作别,也许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初为人父的男人了。
凌晨的雅加达全城黯淡无光,实施了戒严的华人街区,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偶然间还能看见装甲车隆隆开过。
街道两旁一片狼藉,在距离街道更远的社区里面,未曾完全熄灭的火光若隐若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味道,告诉所有从这里经过的人,在不久之前一场浩大的屠杀发生过。
几辆豪华轿车从街头飞驰而过,车轮转动飞溅起一片沙土,露出街面上还不能冲刷干净的血渍。昏暗的路灯下,一列列巡逻士兵对车队行着注目礼,他们虽不知道车里面坐着的究竟是谁,但从挂着的车牌就能辨识出,里面是军方的高级将领。
维兰托撩开雪白的窗纱,看着街道两旁飞速从眼前后退的凌luàn景象,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神情。好一会他才放下窗纱,淡淡的问着身旁的副官:“调查报告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将军,请您过目。”副官连忙答道,伸手去取身侧的公文包。
“不必了,念给我听吧。”维兰托摇摇头,靠在背椅上闭上了眼睛。
“是。”副官,取出刚收到不久的报告,悉悉索索的翻开小声念道:“在这次sāoluàn中,被焚毁银行写字楼623间,商铺5407间,民房21138间。一共死亡13892人,其中华人13165人,我们727人。另外大约有2万华人妇nv被强暴……”
“好了。”维兰托一摆手:“这个数据要修改,太多了。”
“是。”副官应声,当即拿出笔准备记录。
“房屋受损的情况……就算了,按照实际数据公布;伤亡人数的话,为什么只有死亡人数,没有受伤人员统计?”维兰托信口问着,心里思虑着这个数字该怎么修改才勉强说得过去。
“受伤人员不好统计,华人中的伤者很大一部分都去了加里曼丹,我们根本无法统计;而我方人员遭受的大部分都是轻伤,晚上戒严的时候被士兵驱逐回家,根本来不及做具体的统计。”副官对这些都做过了解,这是他的责任。
维兰托点点头:“你记一下,死亡总人数控制在三千以内,华人的数字和爪哇人伤亡数字不能差距太大,另外统计一下目前在医院就诊的伤者,把数据一并发布出去。强暴数据……这个就不需要发布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luàn说,你让人告诉目前还在雅加达的华人,有些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能胡说,不允许破坏民族团结。”
“……是。”副官犹豫一下,张了张嘴又闭上,死亡人数从一万三千人缩减为三千人太过夸张了,倘若昨天的事情没有记者实拍的话,便是把这个数字缩小到一千都很正常,可上百各国媒体目睹并记录下来的画面,能很轻易的揭穿这个谎言。有心提醒一下长官,可转念他立时能想得到,维兰托对此心知肚明,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那个蠢货现在在干什么?”维兰托轻蔑的问道,副官一愣,随后明白过来,长官嘴里的那个蠢货是普拉博沃。
“他刚刚出发前往机场,苏哈托总统将在四点钟降落。”
“哦”维兰托又撩开窗纱向外看了一眼:“雅加达的戒严部队有多少是那个蠢货的人?”
“按照您的指示,发生sāoluàn的东区大部都jiāo给了国民军第三十二旅,他们是苏哈托的忠实部下,我们的二十四旅和三旅一团控制着其余的地区。”
“嗯……”维兰托想了想忽然吩咐道:“回去吧,回陆军司令部。”
“是。”副官不敢质疑长官为何在快要到达机场的时候改变主意,匆匆按下隔音玻璃jiāo待司机掉头。
“你联系一下哈比比,明天我将登mén拜访。”维兰托沉声说道。
“是。”副官在记事本上一挥而就。
车队在深夜的雅加达街头飞驰而过,带起的尘沙在空中飘dàng,在呜咽的风中落下尘埃。
和东南亚的闷热比起来,向北跨越几万公里的中国北方的五月,还依旧是chūn风料峭,夜深的中南海围拢在一团浓浓的夜sè中,一个个明暗哨兵矗立在岗位上,守护着这个古老东方大陆的政治心脏。
中南海的特别会议也已经接近尾声,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与会者们轻声细语的jiāo流终于达成了共识。目前国家的主要jīng力要放在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上,维持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和国内稳定是重中之重,在这个大前提下可以适度表达对某个事件的关注,这毕竟是别的国家内部问题,太过度介入的话有悖和平相处五项原则,是以这一部分jiāo给外jiāo部处理即可。
至于中央政策研究室东南亚部提jiāo的印尼事件发展可能中,提到的加里曼丹岛有独立可能xìng,在通过长达半个小时的讨论之后,被诸多深谋远虑的领导人们否定了。东南亚是美国人的势力范围,美国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可以预见即使那个年轻人真有这种想法,也必然在美国人的压力下屈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参与进东南亚这滩浑水,否则万一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触动了美国人的神经,必然得不偿失。
陈迹云慢步走出会议室,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声径直离去。
617 暗战(3)
5月17日,阵雨。
寂静的华人社区很少有人在街头走动,不过比起前两天来好了许多,已经有部分华裔居民出现在了超市菜场,忍不下心扔下几代艰辛才积累下财富的人们,当发现危险已经过去之后,开始大着胆子出来购买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极个别人们,已经在清理自己被暴徒们洗劫一空的商铺,准备着等待事态平息重新开业了。
中国人,永远是最能够忍耐的民族,这种忍耐的下限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李荷匆匆从街上走过,每每有印尼士兵从身边经过时,她都会微微低下头隐藏眼中的憎恨。她恨他们,非常非常的痛恨。李荷是土生土长在印尼的华侨,今天已经三十一岁,她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叔叔抚养长大,三十年前印尼掀起的最激烈的**风暴中,她全家都被印尼人屠杀一空,只剩下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她侥幸逃过一劫。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从在十四岁那年知道了自己儿时的惨事之后,她便告诉自己,此生最大的使命就是报仇,唯有报仇!
几个印尼男人站在街道中央哈哈笑着,对着来往的华人们指指点点大声痛骂,只是他们没有得到一点回应,脚步匆匆的华人们用麻木和恐惧躲闪了他们的手指。李荷瞟了街道两边的恐带着恐慌的人们,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这就是自己的族人,难怪他们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李荷很难想象从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如果没有那个人给出了自己希望,或许自己也会和这些人一模一样,艰难的把头颅低下,人人侮辱不敢出声罢。
“好了,你们的事情都做完了没有?”一个军官走了过去,大声斥责着那几个当街嘲笑的男人。男人们肆意张扬的脸孔立刻变得温顺起来,嘿嘿的陪着笑脸小声解释着什么。他们是帮助军方清理被焚毁建筑的工人,今天手头上的活已经干完。
“做完了就滚蛋,不准在华人社区停留。”军官不耐烦的一脚踢过去,把其中一个男子踢了一个趔趄。几个男人连忙连滚带爬的逃离,他们可不敢跟军队的人顶牛,部队的军官可是印度尼西亚最崇高的人,要是让部队的人不高兴,有的是他们的苦头吃。
军官扫了一眼那几个男人离开的背影,无聊的拿出根烟点上火,一口烟雾喷出,眼睛冷漠的随意打量着这条曾经无比繁华的街道上如今冷清的景象。他对待华人的看法,和方才被他赶走的那个几个人差不多,这些华人只配做爪哇人的奴隶,正如苏哈托总统说的一样,平时用来发展经济,有事的时候用来发泄怒火。只是苏哈托总统命令直接下达给驻防华人街区的部队,这段时间绝对不允许本土人进入华人街区,不允许再发生任何暴力事件,所以他只能暂时让这帮中国?猪高兴一阵。想到这,军官的心情变得恶劣了不少,再没有心情站在这儿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一把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身向街道尽头的临时指挥部走去。
李荷没有看见军官赶走那几个当街挑衅的印尼人那一幕,或许看见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开心的感觉。走出大街拐进了巷子,沿着巷子向前走出两三百米。李荷慢下脚步,小心的前后张望一下看不见有人影,侧身闪进了身旁一栋五层的旧楼房。
这栋楼房怕不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水泥楼梯上斑斑驳驳,留下不知何时的痕迹。李荷轻轻的上楼,不时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