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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张天赐才松开手，说道：“六脉调和，非妖即仙。你果然是前辈，天赐冒犯了。”
“嘿嘿，这回信了吧？”李伟年傻笑着，又道：“你师父罗茜，年轻的时候，跟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就算是现在见了面，也一定会认得我！”
“我信。”张天赐站起来施了一礼，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两位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躲避红尘？你和茅山高人丁二苗，既然是朋友，为什么当初，没有跟着丁二苗一起飞升？”
李伟年一呆，脸色有些落寞，说道：“二苗哥当时要带我们走，因为我们在人间还有未了之事，也没有过够红尘的日子，所以……请求二苗哥让我们留在人间。二苗哥也答应了，合适的时候，回来度我们。可是……现在看来，我们被遗忘了。”
“说不定，二苗哥是有事，一时回不来。”杨绿珠叹息道。
张天赐察言观色，说道：“当时你们不想去，现在，想去去不了？”
“差不多是这样吧。”李伟年叹气，说道：
“现在，我们人间的亲人朋友，都没有了。红尘的日子，也过够了，可是二苗哥却不回来了。我和绿珠，活成了老妖精，大家都觉得我们奇怪，对我们指指点点。所以，干脆隐居了。”
金思羽环视四周，说道：“这雪峰之上，日子也太孤寂了。你们两人，怎么不养个孩子，也好宽慰老怀啊？”
其实李伟年和杨绿珠并不老，虽然年纪近百，但是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金思羽说宽慰老怀，有点打击人了。
李伟年脸色一红，说道：“也想过要孩子，但是我们害怕……”
“怕什么？”金思羽不解。
“我们害怕，二十年后，孩子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大；我们害怕，五十年后，孩子更像我们的父母；我们更害怕，八十年后，我们亲眼看见孩子老去，离开我们……”李伟年说道。
张天赐和金思羽对视一眼，都默然无语，心中泛起一种恐惧。
人人都向往长生，但是李伟年和杨绿珠这样的长生，却是一种折磨。
他们的顾虑不无道理，长生，原本就是逆天而为的修行，不适合于人间道。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金思羽问道。
“除了等，还能怎么办？”李伟年很失落，又说道：“二苗哥那里，我们还有几个朋友，万书高，叶孤帆，季潇潇，顾青蓝……可是我担心，就算是见了面，他们还会不会当我是朋友。毕竟，都几十年没见面了……我心里没谱。”
张天赐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和茅山派的交结很深啊，闲来无事，可以把你们的故事，仔细说说吗？”
“好啊，难得遇上故人的弟子，就说说陈年往事，也无妨。”杨绿珠说道。
金思羽和张天赐一起点头，静听杨绿珠和李伟年的故事。
杨绿珠书香出身，很是善谈，娓娓道来，有条不紊，将自己和李伟年的经历说出来，竟然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个杨绿珠，居然是带着上辈子记忆的。而她的上辈子，却是康熙时期的人，算起来，已经经历了三四百年。
在上一世，杨绿珠和李伟年，就是一对恋人，只是后来双双身亡，死于战乱。杨绿珠死后，魂魄不散，苦守丧身之地等待李伟年。三百年后，李伟年轮回做人，巧遇女鬼杨绿珠，来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鬼恋，死去活来，费尽周折。
再回来，遇上了丁二苗。是丁二苗的照顾，和冥界交涉，让杨绿珠带着前生记忆投胎，长大后，嫁给了李伟年，全了她们的一世姻缘。
而李伟年和杨绿珠，也从此视丁二苗为恩人……（这其中的故事，可以详见作者念响的老书《鬼咒》，很感人。）
杨绿珠的故事很长，又夹杂着茅山丁二苗的故事。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但是绿珠的故事还没说完。
“大真人，你们晚上就留宿在这里吧，虽然条件不好，但是也能挡风。”李伟年说道。
张天赐点点头，屈指念咒，招来本地的城隍，让他去准备酒菜，和李伟年把盏夜话。
杨绿珠和李伟年，果然是见过场面的，对于城隍的出现，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惊叹张天赐的道法高深。
酒菜上桌，李伟年惊愕杨绿珠继续说故事，说当年。
张天赐和金思羽听了一夜，也不困。
次日一早，李伟年和杨绿珠终于说完了，笑道：“啰啰嗦嗦说了一夜，大真人见笑了。”
“哪里？这些往事，我都很感兴趣。感谢二位倾情相告。”张天赐点头，问道：“这里实在清苦，二位要是愿意，可以去龙虎山清修，我给你们一处院子，让你们安心等待丁二苗，可好？而且不用多久，我师父出关，你们就可以叙旧了。”
师父罗茜的事，张天赐不想说出实情，只说是在闭关。反正不用多久，龙虎大丹炼成，师父也该康复了。
对于张天赐的提议，李伟年很动心，询问杨绿珠的意见。
杨绿珠想了想，说道：“感谢大真人盛情相邀，但是我想，还是过些日子，确认你师父出关，我们再去拜访吧。这里人迹绝无，倒也适合我们夫妻这样的遗世之人。”
“好吧，我也不敢勉强。”张天赐起身，说道：“打扰一夜了，我们这就告辞。”
“等等……”李伟年似乎不舍，问道：“大真人这就要走吗？要去哪里？”
“四处闲走，也没有具体目的地。”张天赐说道。
李伟年想了想，说道：“山上的雪莲，大真人还是拿去吧，其实这东西，对我们夫妻无用，我们守在这里，也就是一个寄托。”
“还是留给二位前辈吧，我不敢夺人所爱。雪莲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独一无二，下点功夫，在别处也能找。”张天赐说道。
杨绿珠也要将雪莲相赠，张天赐执意不收。
李伟年没撤，只得送行。
大家在雪山顶上分手，张天赐忽然看着杨绿珠，问道：“敢问前辈，昨天我吹笛子，为什么连续三次，都把笛子吹破了？这当中，究竟是何原因？”
第783章 珠光宝气（）
昨天吹笛子输给了杨绿珠，张天赐多少有些不服气。对于笛子的破裂，张天赐更是不解。
张天赐知道，这个杨绿珠只是吃了仙丹，真实修行尚不如自己。自己对运气的控制，不应该输给杨绿珠。
杨绿珠一笑，说道：“不瞒大真人，那笛子上，我的确做了手脚。在我做笛子的时候，我就微微用力，在竹管上捏开了一道暗纹。吹奏之时，我知道暗纹所在，所以可以用手指按住，防止破裂。而大真人不察，自然就会吹破笛管了。”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释疑。”张天赐点头一笑，带着金思羽飘然而去。
身后，李伟年挥手大叫：“大真人，要是有了我二苗哥的消息，还请立刻通知我呀！拜托了——”
张天赐也不回头，只是挥挥手，表示记住了。
下了雪峰，金思羽回头看，发现山顶上还站着两个黑点，那李伟年夫妇，依旧在目送。
金思羽一声叹息，说道：“人人都说神仙好，天赐，我怎么觉得，这山上的两个神仙，蛮可怜的？”
“不独是你，我也觉得他们可怜。长生不老，是一条寂寞的路。而他们夫妻无所事事，就更加寂寞，更加可怜了。”张天赐点头。
“那你说这两个可怜人，最后能等到丁二苗，带着他们离开红尘吗？”金思羽问道。
张天赐微微摇头，说道：“我看很难，因为这两人还没有觉悟。虽然他们活了一百岁，杨绿珠更是做人做鬼，活了三世，一共几百年，但是依旧看不破。”
“没有觉悟，是什么意思？”金思羽问道。
“自古以来，修仙者三条路。第一，白日飞升，像我们龙虎山的道祖天师张道陵一样，跟家人打个招呼，飞去天上，不回来了；第二，尸解，就是这人死了以后，大家发现，死者的尸体不见了，悄悄地成仙了；第三，鬼修，一个人死了以后，修炼魂魄，成为鬼中仙，最后得道……”
张天赐一边走一边解释，说道：“可是目前来看，李伟年和杨绿珠，这三条路都走不通。如果他们舍得去死，说不定，立刻就尸解了，见到他们相见的人。可是，杨绿珠是个完美主义者，不会去死的。”
金思羽点头：“是的，听了杨绿珠的故事，就知道这个人追求极度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