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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眨眼即逝,这几年皇上渐不理事,宫中不可少了他这个监国太子,他不得不走。临走之前,他又带着我去到了娘亲的坟前,坟茔依旧孤单,芳草依旧萋萋。太子站在那里半响,任凭秋风荡起衣袖,飒飒而起,他就这样凝视着这座坟冢,许久,许久。我站在一旁,也只是静静的,静静地看着他,我的父亲,我风华绝代、尊贵无比的父亲,也看着他和娘亲的结局,却是阴阳相隔,黯然收场,不是不够相爱,只怨他是太子,而她不过是一介寒门。
“慧如,相思与你一样,你的蕙心兰质,我在她的身上都看到了,也都明了……可是这样的明了让我疼痛入骨,几欲悲泣。我怎能如此生生辜负了两个心爱之人,怎能?!”太子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双手背负身后,脊背挺直如孤竹,“世人皆说本宫仁孝,岂知仁孝二字……”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口,微颌双目,嘴唇抿起一抹弧线。
“相思,”太子突然转头看向我,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无话可说,深深地凝视着我,似是在看我,又非在看我,片刻又转过头去,如同呢喃一般,又字字清楚地低吟着,“望欢城南头,览取别时路。路边有深井,井上有双树。树有东西枝,枝叶尽相附。去年东枝荣,今年西枝悴。年年望树枝,树发行人归。”
“年年望树枝,树发行人归,树发行人归……可惜这里青草几番绿,行人迟迟归……”他的声音愈见低沉,直至无声,最后只有风穿树丛的沙沙声,就如同若有若无的呢喃声,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太子似乎也在侧耳倾听着,嘴角泛起一丝轻柔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甩袖回身,目光烁烁地看着我,温声开口说道:“相思,你可知道本宫刚刚所念的诗句是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摇头,确实不知道,虽然大约听得懂,却不明白确切的含义,当然更不知道诗句的名字了。
“这诗名叫长-相-思。”
第六章 安知此生命何命
太子走了,这次的离开不如上次的匆匆而去,因为他的深得人心,走时顾山的百姓还依依送别,我没有去,因为婶娘病得严重,而且我也并不想去。只是听说太子留下了身上的一条锦带,据说是当年曾经系过《文选》的锦带,而这条锦带,现在被留在了观音寺里。
日子一天天如水般过去,太子安排的大夫也已经来了,可是婶娘的病却越来越重,此时已经无法起身了。太子在临走的时候,把青留了下来,说是可以保护我,直到他确认我不再需要保护,我不懂他的意思,却懂他的用心,于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只是看着青冷颜寡语的模样,多少有些郁闷。
“婶娘,吃药了。”我切切小心地端着药碗,直送到半躺在床上的婶娘手中,还忙着嘱咐一句,“小心烫。”
“知道了。”婶娘消瘦的脸上依旧白得吓人,可是此刻因为药碗的热气而面色添了一丝的红色,她笑瞥了我一眼,端着药碗,慢慢地啜饮着。
“整日里跟个老妈子似的,啰啰嗦嗦的,莫不是我们的小相思被絮叨的老婆子而附了身了?”可能是这几日有些见好,婶娘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虽然眉眼间还有抹不去的愁绪,此时却也能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婶娘……”我撇了撇嘴,面对这样的调侃,还真有些黑线。
“呵呵呵……”婶娘只轻快地笑了两声,脸色又苍白起来,她紧抓住胸口细细地咳嗽了几声,有些喘不过气来,我连忙接过药碗,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急喘了片刻,婶娘才松开紧紧咬住的已经发紫的嘴唇,给了我一个虚弱的安抚笑容。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婶娘缓缓地躺回去,软软地冲我摆了摆手,然后疲累地闭上了眼睛,我强压住鼻头的辛酸,拿着药碗走了出去。
把药碗送回厨房,见到青还在里面忙活着,我又不由得会心一笑。说来也有趣,青在我家也住了三个多月,没想到这个大内高手、内廷侍卫竟然是个厨房好手,而且一到家里,便自动承担起做饭这个最让我们头痛的事情。
这三个月,青虽然很少说话,可是相处得时间长了,而他对我这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戒心,我也或多或少地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了一些信息。知道了他和玄都是士族的旁支,因为进了宫,所以暂时不能用家族的姓氏,若有一日太子把他们安置外派,他们才能恢复原本的姓氏。不过对于没有姓氏这件事情,青似乎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也决口不提自己的姓氏,我也只是得知了玄原本姓谢,是豪门士族谢家的旁支嫡子,也算是得些宠爱,若可以在太子这里得势,也算是为旁支添光彩了。
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胡乱猜的,青并不是那种会多讲他人是非的人,说多了一句,他就阴沉个脸去厨房里忙活了,只是我自己闲着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一下,全当消遣娱乐了。
“要去请孙大人吗?”我刚进厨房,青背对着我突然说道。孙大人就是太子派来的太医,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是在治疗心疾上颇有些心得,婶娘在他的调理下渐渐有了起色,而孙大人还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在村子里到处走走,见到谁有什么病症,便搭手诊治。这两日见婶娘有了不错的进展,便临时起意要去邻村走走,此时已经走了两日了。
“你听到了?”我有些惊讶,高手真是高手,连屋子里的响动都听得清楚,不过也感动他的细心。
“用吗?”青低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
“孙大人不是已经说好三日后就回来的吗,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就不要催他了。叔叔还要下地,嗯,我今晚不睡,陪着婶娘。”我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把孙大夫叫回来的这个想法。只要过了今晚,明日他就会回来了,干脆在婶娘房里对付一晚,反正自从孙大夫来了之后,叔叔和婶娘便分开睡了。
“不必,我在屋外。”青低沉地开口,动作很麻利地收拾着灶台上的东西。
“昨晚上你就没休息,没关系,我能挺过去的。”话虽然这么说,我心里还真有些打鼓,虽然主观意识上很想保持清醒,可是因为还是小孩子的缘故,总觉得觉不够睡,打两个哈欠就迷糊过去了。如果真是要熬夜,我恐怕连两个时辰都挺不过去。
“有人来了,”青也不继续接我的话茬,只蹦出这么一句,然后便转身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晚上有我。”听到这四个字,我愣在那里,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自从婶娘病重,叔叔一直都是很消极的态度,虽然孙大夫给开的药方都是用太子留下的银钱,可是他似乎骨子里就不认为婶娘的病有治好的可能,每日早出晚归,忙活着地里的活,南方不像北方,一年可以出几茬的粮食,而这阵子他更是忙得顾不上过问婶娘的病症。
孙大夫是个大夫,只管治病,自然也不会去照顾人,而照顾婶娘的责任便落在我这个五岁小女童的身上。虽然我的心理上完全接受这样的情况,可是年幼的身子却总是出问题,只有平日不言不语的青在礼教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帮我一些忙。在这个家里,除了婶娘,我发现唯一可以依靠的,竟然是这个只认识相处了三个月的闷葫芦。
夜已经深了,我还是跑到了婶娘的房间来,跟婶娘挤一个被窝,还好她比白日里精神了些,笑眯眯地看着我瞎倒腾。
“婶娘,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忙活完,正好看见婶娘促狭的眼神,呐呐地开口道。
“我们的相思长大了,知道疼惜人了……”婶娘如此感叹着,冲我招了招手,表情里多了一丝惆怅,我上前偎到她的怀里,依旧如昔的温暖,“婶娘最遗憾的,就是没给你叔叔留下一儿半女的,我这破败身子,没办法。如有一日他找了新人,也算能为卢家留下香火。”
“婶娘……”我皱起了眉,最近这几日,婶娘总是说这样的话,她明明已经在好转,却总是说一些不吉利的话语,让我心惊。
“相思,你喜欢这里吗?”婶娘忽略掉我不满的呼声,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柔地问道。
“喜欢,很喜欢。”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是婶娘总有一种想法,你不会停留在这里很久的,终有一日,你会离开这个小村子……”说到这里,婶娘又开始急喘起来,还伴着细细的咳嗽,直咳到脸色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才罢休。
“婶娘,相思不离开,不会离开婶娘。”我边抚着婶娘的背,边信誓旦旦地说道。
“人呢,不要抗拒自己的命,尤其是女人,你虽然还小,可是我恐怕等不到你长大了,索性现在便说给你听。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