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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永不翻身,怎么也咽不下积郁多年的恶气。思量着说道:“允没有参与此事,他原本也只是个无知无耻昏庸贪劣之徒。朕看就在张家口圈禁。死不死的,他也作不起怪来。至于他们三个,可以不交部。但这案子是在朝会上犯的,千目所击,眼睁睁看着。各部要是缄口不言,那可真是三纲五常败坏无遗。文武百官尽丧天良了!杀他们不杀,还是要等等六部九卿的会议。其实,朕也并不忌讳灭掉他们。周公诛管、蔡,古人大义灭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雍正还要往下说,高无庸匆匆进来禀说:“内务府慎刑司堂官郭旭朝有事请见。奴才说了皇上旨意,他说原本这些事是庄亲王代奏的,庄王爷如今听候处分。请旨,向谁回话?”雍正忖了一下,说道:“叫进来。”
“万岁方才圣虑周详。”张廷玉神情多少有点不安,沉思着说道,“阿其那结党营私二十余年,党羽爪牙不计其数。穷治起来,既要时日又牵扯精力。方今刚刚下诏推行新政,恐怕难以各方顾全。奴才以为可以借这件事令百官口诛笔伐,以声讨、诛心为主,以此方法瓦解朋党——有些极坏不可救药的绳之以法,其余只可以此事为戒,令其洗心涤虑,改过从新。至于允禩等人处分,可以从缓。他们要‘八王议政’,到底还打着恢复祖制名义,与谋逆篡位还是有所区别。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雍正点头不语,见高无庸引着郭旭朝进来跪下,不等磕头便问:“有什么事?”郭旭朝偷看方苞和张廷玉一眼,嗫嚅道:“方才八爷——阿其那府有人进内务府禀说,八爷府,不——”他“啪”地打自己一个耳光,“阿其那府把书信文卷都抱到西书房烧,几个大瓷盆都烧炸了奴才寻思这不是小事,可庄王爷他——”“你不用说了。”雍正一听便知他是庄亲王负责监督允禩的耳目,这不是体面事,因止住了他,说道:“这种事往后暂且报给方苞。高无庸,带他出去,赏二十两银子!”雍正待他们出去,脸色已变得异常狰狞,对张方二人道:“老八给自己烧纸送终了。他们三个的府邸今晚就要查抄!证据毁了,将来如何处置?”
方苞和张廷玉对望一眼,都没有言声。
“嗯?”
“烧了也好。”方苞说道,“就是都搜抄来,反而更麻烦。”张廷玉见雍正阴着脸不言语,赔笑说道:“万岁当年在藩邸查出任伯安一案,当着众阿哥举火一焚。事情奏到圣祖爷那儿,奴才也很替主子捏一把汗。圣祖夸奖说:‘雍亲王量大如海,谁说他刻忌寡恩?只此一举可见他识大体顾全局。’当时太后老佛爷也在座,她老人家听不懂,是奴才解说了,‘这是王爷不愿兴大狱杀人,顾全兄弟面情’,老佛爷好欢喜,当时合十念佛呢!”
雍正听张廷玉复述当年康熙和太后对自己的评价,坐直身子肃然敬听了,一叹说道:“不过两案不同,朕当时是办差人,有这个权;阿其那是当事人。他是为保全党羽,毁灭罪证——”
“事不同而情同理同。”方苞躬身说道,“不同之处在于,抄收上来,朝廷反而更为难;阿其那焚毁,由他一人负责而已。”
“那——那就叫他烧吧!”雍正揆情度理,两个心腹大臣实是谋国之言,不由深长太息,事到其间,他才真正领会,当皇帝并不能想怎么就怎么地任性作为。他神色黯然,说道:“如不兴大狱,也确是这样的好,政府断没有焚烧证据的理。明天后天吧,叫老三、老十六、弘时分头去查抄阿其那塞思黑和十四贝勒府,谅那时书信文件也烧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说,连庄亲王也解放了,雍正见张廷玉方苞诧异地看自己,解嘲地一笑:“阿其那的亲信死党都不料理了,还说什么老十六。他只是耳朵背,不甚精明而已——天已经黑透了,你们跪安回清梵寺去吧!允祥的病要有动静,随时进来奏朕知道。唉”
“喳——”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偌大的澹宁居只留下三四个太监侍候,都垂侍在正殿的西北角听招呼,暖阁这边只留下了引娣。隔窗向外看,料峭的春风吹得园中万树婆娑,影影绰绰模糊混沌成一片,殿内寂静得阒无人声,只有殿角自鸣钟摆无休止地摆动着,发出单调枯燥的“咔咔”声。乔引娣原来打定主意趁张廷玉和方苞退出的时候离开这里的,自己也不知什么缘故,她犹豫了一下没走。见雍正半仰在榻上注视着天棚,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又似乎在侧耳倾听外边微啸的风声,一点也没留意自己的存在,她才小心地透了一口气。
“引娣”
“哦?噢!”乔引娣从忡怔中惊醒过来,向雍正一躬,说道:“主子有什么旨意?”
“你在想什么?”
雍正的目光在灯下闪着慈和的光,已是坐起了身子,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引娣问道。引娣见皇帝眼神中毫无邪辟,略觉放心,低着头想了半晌,低声说道:“奴婢奴婢心里害怕”“怕?”雍正一笑,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漱口,问道:“怕什么?怕朕杀掉允?”
“也为这个,不全是为这个。”引娣两道清秀的眉颦着,心情十分矛盾,“奴婢自己也说不清楚。连这园子里的树,连这里的房子都怕。更怕皇上——我是小家子小门小户出身的。别说是亲兄弟,就是隔了五服的本家子,也没有像这样子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你杀我砍的。这没个头么?”雍正无可奈何地一笑,呷了一口温水,品味似的噙了好一阵才咽下去,说道:“你还是见识不广。山西大同府阎效周一门兄弟三十四人,为争一块牛眼风水地,男男女女死了七十二口,一门一户几乎死绝了——那也是有争斗,也是见血的!你要明白,朕坐在这个皇位上,还有什么别的企盼?只有别人眼红来争的,朕也只是个自保而已。午夜扪心而论,一块坟地,尚且兄弟斩头沥血地争夺,何况这张九重龙椅?”引娣半晌才道:“别别杀人太惨了”她仿佛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寒颤。
雍正双手抱膝,望着幽幽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问道:“引娣,你到这里侍候多久了?”
“四百二十一天了。”
雍正一笑,问道:“度日如年,是么?”
“我不知道”
“朕喜爱喝酒,贪杯,是么?”
“不,皇上不大喝酒。”
“那么,朕贪色,很荒淫么?”
引娣疾速瞟了雍正一眼,但雍正并没有看她,仿佛漫不经心地望着一跳一跃的灯光。其实这一条是引娣感触最多的,雍正十天里头有八九天都在澹宁居见人批本章,几十名宫娥在这殿里进进出出,极少假以词色的。后宫嫔妃,除了那拉氏、钮祜禄氏、耿氏和已病故的年氏外,还有齐氏、李氏和几个承御宫人,连圣祖的一半也不到。偶尔翻牌子召幸而已,天不明就又送回原宫,照常起来办事。就是引娣,也从来语不涉邪狎,似乎只要引娣能常在眼前就满足了。允纵对她有一千倍好,但她说不出雍正“好色”这两个字。嗫嚅良久,引娣方道:“皇上不贪色。”
“这是公道话。”雍正收回目光,趿了鞋下来随意踱着步子,似乎不胜感慨,“其实‘食色性也’是圣人的话,好色也是人之常情。但朕实在是不好色,自古帝王在这上头栽跟头的史不胜书,朕就敢说朕是世间最不好色的皇帝!”他踱到了引娣面前,用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喟然叹道:“你也许心里想,既然如此,为什么弄了你来这里?这里头的缘故朕不能说,也不愿说。朕只想告诉,你和一个人长得太像了。朕是说不出的疼怜你,比你的十四爷还要疼怜你!只要你说出来,朕作得到的,什么都给你!”他又移开了步子。
引娣方才见他近前,慌得心头突突乱跳,此时才定住心神,她望着雍正伟岸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乍着胆子道:“皇上,既这样说,奴婢斗胆有事求您。”
“唔!”雍正倏地转身,疑惑的目光烁然有神,“什么事?”
“请万岁放十四爷一马!别别”
“这是国事。你不能干政!”
“我知道。”引娣受不了雍正目光的逼视,低下头来,喃喃说道,“您不答应,就算我没说。可您要放十四爷一条生路,不要和八八阿哥一例处置——别杀奴婢就死心塌地在这里就这样伏侍您到老”说着,已泪下如雨。
雍正已经黯淡的目光又幽然一闪,轻声道:“不要哭,不要哭么!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