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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死了两万五千,我们死了一万有余,他们都有妻室儿女、父母家庭,这是何等之惨?”
穆萨尔突然失声痛哭,用蒙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上马飞骑,眨眼间便消失在暗夜里。
“不能全怨飞扬古,朕也有失算之处。”康熙说道。他的眸子望着远处黑沉沉的草原,舒了一口气,“现在必须尽快判明葛尔丹行踪,一步也不能放松,穷追到底,直至擒拿到手,朕才能安卧北京!”
飞扬古叩头说道:“此战未收全功,责任在臣,臣愿带三万轻骑穷追,一年之内捉不到葛尔丹,臣将首级付于从人送回北京,万万不可再劳动圣驾了!”康熙默然看了一眼索额图,飞扬古自动请缨前敌立功,他原欢喜。但此刻功亏一篑,难道他一点责任也没有?良久,康熙方道:“朕说了亲征,其实一仗未打。追击葛尔丹朕亲率中军一万四千,从后猛追。飞扬古率军三万五千由北路强行军直逼科布多截他后路!”
“请旨,”索额图觉得自己沉默得太久,忙道:“奴才办什么差使?”
“你嘛”康熙犹豫了一下,“你和士奇就守着大本营调度军饷。不得朕旨不能擅离。明珠随朕中营打仗!”
索额图明白“不能擅离”的意思,就是不许他回北京。不禁打个寒噤,只得叩头说道:“臣谨遵旨,当调甘陕军马,牵制青海藏兵不能援助葛尔丹。只是这里离前线太远了些,请旨是否将御营移往集宁,以便节制?”
“可以。”康熙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要快,时时打听朕中军行踪,确保北路军粮秣,这是军机,误了差使朕就不包容你了!”
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康熙率军正面追击,飞扬古带北路军包抄,直向西北穷追。不数月间,清军连克阿巴哈纳尔、二连浩特重镇,歼灭葛尔丹一万余名留守军队。待至八月中,清军在昭莫多会师,激战一日方攻下这座要寨。盘查俘虏时,方知葛尔丹先是派人与戈罗文联络,罗刹见他已无用处,不但不肯收留,连原已答应的一千枝火枪也拒不交付;与回部、青海联络,信使一去杳如黄鹤。城中降将只说葛尔丹由他的女儿护送,十日前就弃城而走,谁也不知他逃往何方。
得悉这一情况,康熙立即在昭莫多的喇嘛庙中召集军事会议。恰这时留守北京的张廷玉和佟国维奉皇太子命递来飞折,说回部、青海、哈萨克等部都已修表朝廷,叛离葛尔丹,称臣进贡,保证葛尔丹一入境,即刻擒拿解送北京。康熙与飞扬古合计:此刻葛尔丹别无路走,只有投靠达赖喇嘛桑结仁错。
“真的如此,那就麻烦了。”飞扬古想到自己十余年的准备,被索额图一语败坏,真有点欲哭无泪,“请圣驾回京,此时臣只能重新组织兵力进击青海之南了!”
康熙随意翻动着北京递来的一叠奏折,足足几十件,都是各部院大臣请驾回銮的。有的说:“蛮夷荒服,治以不治,古惟有驱逐之而已,防守之而已。”有的说:“劳师远征,未必能奏效也。”康熙看着轻蔑地冷笑一声,将文件一推,对飞扬古道:“打起精神来!青海回部既入我手,葛尔丹想去藏北谈何容易!朕看他此刻顶多逃往塔米尔河一带。只要藏兵不能和他会合,一定能捉住他。现在还不能说功亏一篑,若真的放虎归山,数年之后就又要变成西域一大毒瘤!”飞扬古看了看康熙,康熙的脸绷得紧紧的,石头人一样不动声色。飞扬古心下又愧又佩服,遂叩头说道:“使圣心劳苦如此,臣万死不能辞咎!既然皇上决心已定,臣何敢畏难?”阿秀一直侍候在康熙身边,见康熙伸手摸杯子,忙斟了茶送上来,说道:“万岁爷断定他逃往塔米尔,那他要想和桑结仁错见面,至少还得一年!冬天就要到,马无草是不能行军的,这时候扑上去,一定能捉住他!”
“你说得对!”康熙一击案站起身来,目中放出咄咄逼人的光,略一思忖,至案前提笔疾书写道:
大将征�胆气豪,冰矛青剑霜刃刀。
待到天兵凯旋日,亲与将军脱战袍!
�看了看,中间有两个“将”字,似有不妥,也不细推敲,将墨汁淋漓的纸递给飞扬古道:“这个赐你!你还是率军由北路包抄,朕率中军督战!今日即召三军千总以上官佐,朕亲自训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飞扬古抖着手接过诗,热泪像泉水般涌流出来。
第157章 西域平天下归一统 黄河清玉宇呈祥瑞()
康熙的大军又进发了。这是个寒冷的秋天,大片大片的衰草、枯叶,在草原上起伏如波。白毛风吹得呜咽作响,白天行军倒也不觉什么,到夜晚露寒霜冻,宿在帐篷中的军士们无不冻得牙齿迭迭发抖,但接济的冬衣却还要半个月才能送到。更吃不消的是,粮道越来越远,根本供应不上。士兵们只好杀马充饥。康熙几次派人严令索额图速将粮食运来,索额图都答复勉力供应,但供应的粮食却少得可怜,几乎是一到就光。飞扬古知道,这是在乌兰布通战役中索额图将军粮全部东调的结果,但他是主帅,不敢将真相奏明,只好命北路军节衣缩食,勒着腰带赶路。
待到九月初,康熙的中军已只余了三天军粮,离着塔米尔还有十日路程,恰这时接飞扬古军报,北路军已经断粮!从行的武丹、素伦见康熙急得容颜憔悴,都劝暂停行军,以待军饷。
“今儿是初九,”康熙仿佛不胜感慨,苦笑一下说道,“京里正是携壶登高、赏菊消寒的日子,他们哪里晓得朕在这里吃苦?送来的折子都是‘恭请圣安’,谁知道他们心里都想些什么!”
阿秀和素伦对望一眼,他们心下也是酸楚,却不敢回康熙的话。武丹却叹道:“这里离着甘陕这么近,却要从科尔沁、隆化调粮,真不知这些大爷们当初是怎么调度的!”
一语提醒了康熙,想起自己在延安、榆林秘密安置的几个厅,那里有的是粮,为什么舍近求远?康熙此刻真是感念周培公铭心刻骨,精神一振,说道:“飞骑去飞扬古军中传旨:命派干员至榆林、延安、伊克昭,取出粮食全部供应北路军!”“那我们这边怎么办?”素伦问道。康熙说道:“北路军要切断葛尔丹归富八城之路,又要攻城略地,路途遥远,断不可无粮。我们这边——从今日起,自朕至马夫,一日仅供一餐,等待索额图的援粮!”
这怎么行?武丹愣住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叩头,呜咽着说道:“奴才遵旨。只求皇上您”
“不要劝了。”康熙眼中饱含泪水,看了看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卫,“朕和众人一样,士气才保得住,不然,走得更慢”
皇帝与马夫一样,每日只在午间供应一餐!诏旨传下,将士们无不失声痛哭。康熙却显得毫不在意。当日即召集从驾千总以上的官佐,命全体席地而坐,语重心长地说道:“朕虽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也知道很难过的。好在我们是在草原上行军,野羊獐狍之类的偶尔能见,还能边打猎边行军。从朕的将士,朕已令人记名,朕是忘不了你们的。今日有难同当,异日自然有福共享,这是朕这会子想的头一件。”康熙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又道,“第二层,如今国家处于大清开国最为兴旺之时。昨日朕看了邸报,山左大熟,山右大熟,江南也是大熟,国库的粮食多得十年吃用不尽!我军乏粮,只是一时运不上来而已。葛尔丹困守塔米尔,也是兵疲粮尽,且是毫无粮源。不数日间我军粮食就会运上来,大家何必为一时之困忧心?朕此役乃为了天下一统,西域中原永不再遭兵乱,师出有名,堂堂正正,慢说有粮在后,即便无粮,朕就是吃雪,也要穷追到底,剪除乱我中华的祸根看到你们受累挨饿,朕心里很难过”说至此,康熙低下了头,场中一片唏嘘之声。
“抖擞起精神来!”康熙陡地提高嗓门喊道,“河南巡抚的奏本说黄河清了,这就是天降之祥瑞。黄河清,天下一统,这是朕多年的宿愿!违天不祥,顺天者昌,愿与诸君共勉!”军官们听至此,齐声跪起,腰刀马刺碰得叮当作响,雷鸣般答应一声:
“扎!”
饿着肚子行军八日,前锋军已和葛尔丹军交上了火。看样子,葛尔丹的军队也是饿得仅能保命,双方一战浅尝辄止,打了个平手便各自回营。巳时时分,康熙后营来报,说粮食运到,虽说只有四百石,但于此时,却不啻久旱逢甘雨,军士们立时埋锅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