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心头一阵莫名的迷惘,隐隐觉得两人相距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抿紧了嘴唇,揉着:衣角,脚尖不停地在地下动。却听颙琰又问肖三爷“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啊”肖三爷一阵慌乱,忙连连磕头,说道,“小的是北京西直门里人,做点杂货生意,是这里汤师爷拉我出来,说跑一趟广里能挣四五百银子。糊里糊涂跟来才知道,他们是拐卖人口!小的是本分良民,也放点债,还在玄女庙里侍应供奉,实在是交友不慎,上了他们贼船王爷只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他跑在门口外,已是淋得满头满脸的雪,化下来,也不知是雪水是泪,光头矗着:像个葱笔头,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人精子在旁要笑,忍住了,喝道:“你放了一大溜子屁,王爷的问话还没回!难道:叫我们也叫你‘三爷’”肖三爷忙又补上一句“小的叫肖治国。人们背地里叫我肖三癞子”
颙琰听他说起“玄女庙”,似乎觉得耳熟,但此刻仍旧头痛,一时不能细思,身上热燥得也心烦,因道:“把他两个捆起来,跪到外头房檐底下”已是说得有气无力,又对黄老七道:“劳乏你走一趟,去见见刘刘大人我的金鸡纳霜金鸡纳霜”说着:已是半昏迷了,闭目仰卧着:讷讷自语,却是任怎样也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了惠儿连连叫着:问“爷,啥子叫金鸡纳霜”他也不回答,人精子道:“是我们爷治疟病的药,放在钱家店里——大伯去刘大人那里一说他就知道了——快着:!”黄老汉答应一声快步去了。惠儿和她干娘这边手脚不停,给颙琰灌温水,用温毛巾蒙在他头上换替着:取凉,伏侍个不停。听得远处雄鸡高叫隔着:雪幕隐隐传来,天已是黎明时分了。
颙琰再醒来,已经不在黄老七家,朦朦胧胧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似乎踩在楼板上的模样,觉得自己是悬空睡在楼上,眩晕得不想睁眼,一时便听人小声问话“十五爷身上热退了么”
“没退净呢。”小惠的声气低声回道,“不过后半夜就睡稳了,不再说胡话。喂了两次盐白汤,喝的时候都半睡着。”
“小心着:侍候,我就在楼下前庭,要什么只管找我。”
“是。”
“我去了。嗯南边这扇窗户太亮,防着:十五爷醒来刺眼,我叫人送块窗帘布,你给它挂上。这楼板对缝儿不好,你们来回走动脚步下轻一点儿,等爷稍安,给他换间房子。”
“是”
接着:听见窸窸窣窣的衣裳声,那人像是要走的光景,颙琰睁开眼看看,轻声道:“是和来了”
“是奴才,奴才和。”和已经到了楼梯口,一手扶栏一手提着:袍角蹑步正要下去,听见颙琰叫自己,忙转身轻步回来,凑到颙琰床前,哈腰问道:“爷醒过来了这会子觉得怎样仍旧是头痛”
“你坐”
“谢十五爷”
颙琰这才打量周匝,果然是在楼上,一色的红松木板地,三间房都打通了,两道:紫檀木屏风东西隔起来,离南窗一溜放着:三个红铜木炭大座盆,红殷殷紫微微的火苗儿连盆边儿都烧得几乎透亮儿,大约怕过了炭气,南窗一带开着:三扇窗户,隔窗楼栏外可见外面白皑皑一片茫茫雪地,仍在丢絮扯棉下着:大雪,吹进的风进屋顷刻就暖了。屋里陈设倒也不十分奢华,除了一张檀木桌,几张茶几靠椅之外别无长物,也许东屋是惠儿和伏侍人歇息的地方,中间挑起一道:紫灯芯绒帷隔起,算是惟一的铺张——整个屋里既轩敞又不显着:空落,设置得实惠又不落俗套,颙琰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又见王小悟带着:两个小厮站在楼梯口侍候,吩咐道:“在炭火上放一壶水烧着。屋里太干了。”这才对和道:“久违了,还是你在銮仪卫时见过。有一年多了吧”
“是。”和笑吟吟在椅中欠身答道,“崇文门那边差使太杂,又不便去府里给爷请安,见爷的回数就少了。爷这会子觉得还好”颙琰见惠儿垂手站在一边,笑道:“麻烦给和大人倒杯茶。”和笑道:“是我叫她过来侍候爷的,到这里她是一步登天了,爷怎么还说‘麻烦’这话”
颙琰敛去笑容,说道:“她不是我的丫头,是患难之交,不能呼来喝去——刘墉呢还有钱沣,都在这里么你们怎么知道昨个儿的事的”说话间惠儿已斟茶过来,一杯捧给和,一杯捧过来给颙琰,问道:“十五爷,您这会子气色好,用一点茶吧”颙琰微笑着:点点头,挣扎着:要坐起来,惠儿忙放下茶,扳着:肩头扶起他来,又拥一床被子给他靠稳了,捧过茶吹吹浮沫,却没地方放,颙琰也没接,不禁脸一红,讪讪地捧了杯站在床边。和低着:头只装没看见,小心呷了一口茶,接着:颙琰问话说道:“这里是黄花镇最大的宅院,本地钱善人家腾出来暂作了钦差行辕。刘石庵大人和钱沣、王尔烈都在前院,一件是审贼,一件是给皇上写折子奏报十五爷的事情。我们是十二月十三日接到直隶总督衙门的滚单。计算里程,昨天该到沧州。将近年关了,德州还有四千多饥民,且有传红阳教的,思量着:等十五爷驾到请示如何安顿了再去济南。前天迎到沧州,上了船才知道爷在中途已经下船。这一带治安不好,原已经下牌子着:沧州府到黄花镇来维持,哪里想到他自己就通着:贼——这是爷命中该有这么一劫,只差这么几个时辰这里就出了事!爷遇难呈祥,蒙尘拂拭,旋即归复安详,这也是爷本命造化通天。”
这么一席话言简意赅,不疾不徐说得头头是道,还夹着:几句似乎是“安慰”的奉迎,也说得分寸极当,颙琰原是对这人有几分厌嫌的,竟不由的生出好感,遂点头微笑,说道:“本来无事,是我自寻出来的事,这可是佛经上所谓‘心生种种魔生’了。也是奇怪,我素来不莽撞的,不知怎的就挺身而出了——本来这种事等你们来料理,哪里会弄得这样落荒而逃”和笑道:“这是爷的仁心,有此一念可以通天,面对盗贼拍案而起,也是爷的杀伐决断。倘若交给奴才们料理,只怕就看不出这里沧州府的真面目了。爷虽吃了苦,为一方百姓诛锄元恶,爷又得深入民间,有为之身受无妄磨砺,算来还是得大于失的。”“这是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意思了。”颙琰莞尔笑道,“我可不敢当呢!”和也笑,说道:“阿哥爷们管部务的管部务,当差办事的当差办事。皇上可是殷殷期望着:爷们呢!”
正说着,听见楼梯上脚步杂沓响动,和便站起身,说道:“是刘中堂、钱观察和王师傅他们来了!”接着:便见刘墉在前,钱、王二人鱼贯随后上来,和迎了两步,笑道:“十五爷已经不相干了,我们坐着:说了半日话了呢!”刘墉看着:颙琰气色,笑道:“爷这么铤而走险,可把臣吓了个半死!果然是看去好了,只是还苍白些儿。”说着:领头打下千儿去。
“快都请起,请起!”颙琰在床上抬手道,“王师傅和我师生名分,更不必行这个礼。小悟子,给几位大人看座!”又问王尔烈,“他们拿到你,没有吃苦头吧”王尔烈道:“刘大人他们丑时到的,也没吃什么亏。最可恶的是沧州这个高玉成,已经在钱家店里搜到了我们的印和勘合引凭,居然敢把我们的行李物件藏起来,着:力搜捕您!他是想杀人灭口啊!县令魏鹏举问他钱家店搜出的文案上写的什么,他还支吾说‘没看’——这也忒煞是贼胆包天了的!”又道:“十五爷突然犯病,到现在想起来后怕。尔烈身为钦差随行官员,思虑不周赞襄疏忽,招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想起来就惭愧无地。百无一能是书生,请十五爷重重治罪!”颙琰道:“是我自己作的主张,王师傅何忧呢快别这样说我这病平时犯起来虽然难受,但从来没有昏迷过。前日晚上野地里当时就晕倒,这也真是令人不解——方才闭目躺着:还犯晕,想着:睁开眼还不天旋地转真的醒过来,这会子说着:话,反而好起来了,可不是透着:邪”刘墉道:“我方才问过大夫,他们说您不是犯疟疾,是个小伤寒的症候,寒热不定,是伤寒激动了爷的疟疾病根,所以疟疾也有发作。您安心将养几天,就好了的。”
颙琰默默点头,看刘墉时,拱背耸肩的,一脸倦容,眼圈也有些发暗,越发伛偻了。他和诸皇子虽不结交大臣,平日茶余饭后,偶尔也说及刘墉,是个公忠勤能有德有量的好人,方才觉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