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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掠向已退至门边的那道潇湘身影,占南弦靠向椅背,唇弧一弯,“你们何不问她本人?”
这句话无疑引起极大震撼,所有人无不回头,视线沿着占南弦望去方向的朝温暖汹涌射来,一双双凝聚成火眼金睛逼人现形。
旁边的记者迅速向她包围过来。
“温小姐,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招待会?”
“请问温小姐,当初你和占南弦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为了朱临路吗?”
“温小姐——”
温暖一手掩耳一手遮睫,无措地想避开淅沥不断的镁光灯和人潮。
慌乱中从指缝间仍然一眼看到,那个与她分隔在人海两端的肇事踊者,脸上正挂着淡而远的神色冷眼旁观,薄一心依在他身边,轻轻挽着他修长手臂,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两人都堪称完美绝配。
纷繁嘈吵中忽然涌进一声无奈到极点的叹息,“暖暖。”
漂浮无依的心终于遇到了救命稻草,她发狂地推开所有人,冲过去偎进朱临路怀内,她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胸前,嘶声哑语,“我们结婚吧。”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以为她坚强得足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黑暗中她想发问,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
朱临路轻轻叹息,说不出怜爱地轻抚她的后脑,“都是我不好,没有早应承和你结婚。”精瞳迎上厅内那道目光森冷的白色身影,他怒意和嘲讽共生,“如果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是有因缘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上天安排他与你相识,最终不过是为了成全你和我?暖暖,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她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应道,“恩……”
模糊中在颊边摩擦的柔软面料变成了白色棉恤,熟悉的怀抱和扎实肌理与当年无异,青春蓬勃的心在他胸腔内一下又一下地跳动,和着血液汩汩溢出爱意,脑后再度被他暖热的掌心怜爱地抚住……不需要毛巾吗?她痴然而笑,“最喜欢你帮我擦头发了。”
“暖暖!”她的身子猛然被人推开一臂之距,一声惊惶暴喝如闪电劈入她不清的神志。
似有精气从四肢百骸往外游走,脑袋晕旋不堪,她用力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魔影和魅声变成了清晰的嘈杂,她抬眼,勉力接收从头顶灌入的一丝清明,茫然不解为何朱临路脸色大变。
“你怎么了?”为什么她好象很想笑,膝头一软,已被他拦腰抱起。
“醒醒!快睁开眼睛!”朱临路气急败坏的声音钻入她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我带你去看医生!暖暖!暖暖你醒醒!占南弦!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3)
要过十天,十天之后温暖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病情。
从入院伊始她就昏迷低烧,吊了一夜药水热度也不退,连续三天没睁过眼,只是嘴里不停地发出模糊的呓语,温柔被吓得半死,只差没逼迫看着她们两姐妹长大的世交叔叔主任医师周世为,要他二十四小时守在温暖的床前。
直到第四天,温暖才勉强能认出人来。
第五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仍无法起床,只觉全身上下没一处正常的地方,扁桃体,咽喉,上呼吸道和支气管全部肿痛,连吞咽口水都困难,声带完全失声,要什么不要什么,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热度退后转成伤风,眼泪鼻涕一起来,塞得她脑袋闷痛难当,身上还发出大片红疹,而由于除了药和水连续多日吃不下东西,胃已变得神经性淆乱,不吃就痛,一吃就吐,完全无法进食,只能靠输液维生,由是双手手背全是青紫针痕。
她虚弱得连抬手抹虚汗这样的动作,都象足了电视里的慢镜头,是一秒一秒,异常吃力迟缓,喘着气完成。
无法离床,活动范围只限于是躺着还是靠着床板稍微坐起,半躺的时间超不过十分钟,因精神无法支持,复又得躺下去,意识间歇性混沌,仿佛魂魄早已离体飞升,徒余一身皮囊不肯腐坏,在人世间作最后抗争。
到了第七日,半夜忽然在虚梦中醒转。
看到自门缝外往房内投下一线白光,光上有人影闪动,她以为自己眼花,把眼睛闭上再睁开,果然什么也没看到,再闭上睁开,依然什么都没有,迷糊中人复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清晨,见到已好几天不休不眠的温柔趴伏在她的病床床沿,脸色灰白,头发凌乱,衣服皱痕明显,过往一切如潮水般涌上温暖的心田,凝视温柔疲惫中沉睡的脸孔,在该刹那温暖完全放下了往事。
第八天她的胃翻江倒海,吐得肠子都翻了却只吐出一口苦水,奇异的是,吐完之后胃腹反而平稳下来,人渐觉精神,中午和晚上已可以吃下五分之一碗的稀粥。
同样的情景在下一日重复上演,胃里闹腾,恶吐,吐完反常地精神转好,勉强可以进食——每顿她只吃得下几调羹的流质食物。
夜里依然不平实,漫长夜半,每两小时即从梦中咳醒,睡睡咳咳。
清晨朦胧,翻身间两眼骤开刹那再次幻觉凝聚,似见一道人影立在她盖着床单的脚边,半透明的长身,幽然淡黯的眼眸,心里想不可能的,复眨眼后也不知是幻影消失还是她又沉迷睡去,翌日清早醒来,只觉依稀一梦。
仍然无法象平常一样饮食,但已感觉精神好转良多,晚饭后温柔用轮椅推着她出去散步,从前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大病初愈后仿似已成陌生之躯,此时再见花草人树,恍惚中只觉如同隔世。
她想站起来,膝盖却酸软无力,腿轻飘飘的似没着体。
紫藤架下,晚风习习,右手指尖习惯性拂向鬓边,落空时才记起,早在上一世已剪掉三千烦恼丝,忍不住微微失笑,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原来,已成今古。
经历有生以来最大病劫,灵魂往他世转过一趟后人似被点化,心胸豁然彻悟,只觉世间种种都不重要,即使景再好,情再深,呼朋唤友或树仇立敌,再怎么投入,若注定无福消受,所谓良辰美景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影。
夜半时分,深静悄暗,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温暖被惊醒,迷茫中看向站在门口的暗影,有两道幽如渊潭的眸光落在她微微惊惶的脸。
占南弦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她从迷朦中清醒,脸上惊惧的神色慢慢退去,他才缓步踱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在她跟前。
“南弦。”她轻声道,右手从白色被子里抽出,抬起向他。
他伏下身来,握着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
好半响,他才轻柔道,“我真的恨你。”
微微沙哑的声线带出无人知晓的凄酸,埋在心底已多少年。
她苦涩地轻裂嘴角,“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后逐一噬咬,“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记住,在你对我的恨如同我恨你一样深之前,你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她惊惶,不安地看着他,“你要我……恨你?”
“单方面的爱无法维持太久,很容易就会被时光冲走,如果爱和思念没有变成又深又痛的恨,也许我早已经遗忘了你……”他俯身,微悄气息在她的唇边徘徊,如同亟欲勾魂,“恨我吧,用你爱我的心来恨我,用你的恨来牢记我,用我曾痛彻肺腑的思念,来还给我……用你的恨,来还我的恨吧。”
“南弦……”她惶惑无助地抓紧他的手,为什么要她恨他?他明知她无法做到,恨他,最痛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他喃喃细语,“暖……你不明白,只有当你象我一样,爱一个人爱到无比痛恨,恨到自己几乎发狂,恨到了锥心刺骨万念俱灰求死不能,只有尝过那种滋味你才会领悟,我曾经爱你多深……只有当你恨我,当你的心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你才会了解,这些年来我等你等得多苦,曾多痛和多绝望……”一滴冰凉透明的水珠,从他一动不动的长睫,滴落在她的掌心。
“就算是千针齐刺,也比不上你离开后我心头万分之一的惨伤……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回来,这一生我无法复原。”
她作声不得,胸腹中涌起的痛楚堵得心口几乎不能呼吸,只想牵他的手去就自己的脸,无能为力地想籍此让他心安,想告诉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伤他这样深,想拥抱他抚慰他,想和他倾谈很多很多说话。
他反握她的手,站了起身,手掌既眷恋不舍又决然绝然地,轻轻从她的指缝间滑走,只有语声依旧轻柔,“恨我吧,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这一次,你爱我有多深。”
“南弦……”她惊惶地看着他悄然后退的身影,急声叫了起来,“别走!南弦……我知道我错了,这次一定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我再也不会离开,我发誓!再也不会,求你信我一次,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