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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温凉七岁的时候便被沈徹丢到林子里待了大半个时辰,被秦衣竹找到时哭得满脸泪痕。
顾温凉美目微闭,再睁开时已无波澜,就着青桃的手下了马车。
秦衣竹遣人来说的老地方,便是后山上的一片竹林,竹林前有一颗巨大的石块,醒目异常,却又因清幽太过而鲜有人驻足。
顾温凉顺着脚底的石子路前行了一小段,再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走了数百步便已看到了那块巨石的轮廓。
随着映入眼帘的还有几个小小的身影,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便只有一抹鹅黄色的倩影亭亭而立。
顾温凉心里咯噔一下,罕见的有些慌乱。
沈唯兄弟一个也未来。
待走到了近前,秦衣竹已笑着握了她的手:“手怎么这样凉?”
顾温凉低垂着眼眸,眼神转过一圈后收了回来,心底的失落被放得大了些。
“山里的风吹的,等会子就暖了。”
秦衣竹这才放心,引着顾温凉在早已铺好的软垫上坐下,这才又开口道:“今日倒是咱两来得最早,且等等看,他们两个莫不是又被政务拖住了?”
顾温凉并未接话,只是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袖边,指甲泛成青白色。
哪里是忙,明明是不愿见到她。
沈徹现在只怕气得食不下咽,哪里会再来她这里自取其辱?沈唯就更不用说,便是看在秦衣竹的份儿上来了,也必是要对她冷嘲热讽一般的。
就如前世一样……
可即便是前世,卫彬犯了那样大逆不道之事,也只是接连被贬,连忠国公的名头都还留着,若说不是沈唯手下留情,顾温凉是怎么也不信的。
越想越难受,顾温凉浅浅蹙眉,却被秦衣竹轻轻扯了衣角,后者一脸顾虑地开口:“温凉,待会子四皇子若说了什么话,你且不要放在心上。”
顾温凉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沈唯与沈徹是同胞兄弟,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自己做出这么过分的事,真要被狠狠说一通她心里倒还好受些。
秦衣竹瞧她神色恍惚,与往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大相径庭,又有些不放心地示意道:“喏,看起来真是来者不善。”
顾温凉抬眸,眸光在前方百步之处狠狠定住,两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沈唯黑着一张俊脸走在前方,步履不徐不疾,眉宇间隐现不耐之色,穿着绣金线的祥云袍服,姿态闲雅,锐利的眸光如同利箭。
顾温凉却无暇观察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他身后数十步的沈徹身上。
只是,沈徹的脸色瞧起来比沈唯更吓人。
顾温凉心底涌上些微的雀跃之意,一双美目流光溢彩。
他们人慢慢的走的近了,顾温凉才细细打量着此时的沈徹,不同于披着寒森盔甲面若冰雕的记忆,而显得鲜活无比。
他一头墨发被松松绾起,如黑曜石般澄澈的黑瞳里闪着一团不容忽视的火气,一张如有刀雕的面容更是绷得死死的,带着深重的怒意与怨气。
顾温凉默默地缩了下身子,一旁的秦衣竹显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轻咳一声。
沈唯走到她门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随之而来的话语也不是十分好听:“本殿处理些事情,倒是叫你们等着了。”
旋即目光一转,如刀的目光落在了顾温凉的额间,瞧见了那朵娇嫩的桃花,语带讥嘲之意:“怎么,既都撞了墙何必遮遮挡挡?这桃花倒是画得出彩,怕是撞了桃花运?”
顾温凉呼吸一窒,满腔的寒意吸入鼻腔,直至心底,可也唯有浅浅苦笑一声。
前世沈徹远走之后,沈唯已成了权势极盛的东宫太子,早就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事,也只是丢给她一句凉意十足的好自为之。
是以这样火力全开的沈唯,顾温凉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阵风吹过,此刻一片死寂,却是秦衣竹忍不住站了起来:“四皇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若是不想来便不来就是了。”
沈唯凤眸一瞪,饶是秦衣竹都有些架不住。顾温凉兀自站了起来,扯了一下秦衣竹的衣袖,清清浅浅地道:“殿下说得对,原就是我的不是。”
“只是我与爹爹生出些矛盾来,到底是家务事,还望殿下口下留情。”
言下之意便是沈唯多嘴了。
沈唯被这一句话噎了一下,袖袍一挥,倒也未再说些什么,在软垫上寻了个离顾温凉最远的地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沈徹一人斜斜倚在树下,表情桀骜,周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秦衣竹揉了揉眉心,提着裙摆走到他跟前,微微福了福身,试探着道:“殿下可要去软垫上坐着?我叫丫鬟替殿下沏杯热茶?”
平日里相处倒不至于这般生疏,只是这位如今看样子都不好招惹,一个不好就要被误伤。
“你有事便与皇兄尽快说了,本殿就不过去了。”
带着丝丝火气的呛人,沈徹的脸色着实谈不上好看,秦衣竹踟蹰片刻犯了难。
顾温凉却一步步走了过来,袅袅婷婷,猫眼瞳里噙着水雾,一张桃花面上表情似喜似泣。
沈徹耳朵动了动,听了动静,强忍着淡定自若地扭过头不去望她。
刚听了顾温凉撞墙地那天,他连夜里翻墙进大将军府质问的心都生出来了,最后还是委屈地歇了心思。
怕顾温凉彻底翻脸。
他舍不得,也没有那个真决裂的勇气。
才强忍了三秒,还是默默地冷着脸看向了顾温凉的方向。
沈唯稳坐在软垫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吐出几个咬得重重的字眼:“没出息。”
顾温凉却顾不了那许多,只觉得掩在宽袖下的手指都在细微地颤抖,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走在云端之上。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竟叫她生出一种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好容易到了秦衣竹的身侧,与沈徹面对面站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沈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先是瞥到了她眉间那朵妖异的桃花,联想到沈唯刚刚说的话,心底的火气更上了一层。
刚想故作冷淡地转过头去,却瞧见了她如云的发髻间那根精致的桃花玉簪,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但也只是数秒的时间,沈徹便收回了目光,眼底的寒光与委屈交织着,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早前都没见她戴过,这会子却戴上了,别以为这样就能叫自己原谅她!
眉间还花了朵桃花,莫不是与顾奕怀对抗无果,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好哄了自己去请父皇收回圣旨好成全她那段烂桃花?
做梦!趁早歇了这心思!
沈徹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心里委屈得要命,表情却越见倨傲。
气氛越见寒凉。
林间起了一阵小风,秦衣竹头痛不已,明明是叫人出来好生把话说明白的,怎么就成了这等如同仇人对峙的画面?
此刻若不说明白,待温凉接了赐婚圣旨,矛盾岂不越发大了?
秦衣竹刚想开口,就见到身边娇娇俏俏站着的顾温凉伸出了一只修长的玉手,在沈徹惊愕欲绝的眼神中朝他的脸上摸了上去。
当下也瞪大了眼睛不知该作何举动。
沈徹早在顾温凉手伸过来时就已经傻了,脑子里如同在放过年的鞭炮一般,轰鸣不止。
如玉的手贴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凉意,他一双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与犹疑。
这,也是顾温凉的怀柔手段?
顾温凉自己回过神来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一见到沈徹的样子便想起了前世,他独身立在漫天飞雪中,只露出一个寒凉的侧脸。
她就忍不住轻抚了上去。
手下的皮肤光滑,还时不时抽搐一下,肌肉抖动的尤为明显。
顾温凉与沈徹深幽的眸子对上,面面相觑。
顾温凉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旋即淡定地将那只有些僵硬的手抽了回来,面上慢慢地染上了一层娇粉。
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半咬着下唇道:“你脸上……方才,有只黑虫。”
目光却慢慢地收了回来,不敢再看他,幽潭般的心底更是羞恼。若是等会再做出什么怪事来,她自己脸面全要丢光。
沈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半边脸,触手微烫,当下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抖,怒声道:“本殿脸上干净着呢。”
“真有虫子你不会说一声?若是旁人,你也要这般摸了去?你有没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