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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碧先是恍然,然后惊喜地问:“那你可看明白了?”
俞宛秋点了点头:“算有些收获吧。”
今天一下午关在这里,薛凝碧房里又没书,她总得找点事做,于是让薛凝碧把那块双面绣拿出来给她研究。
研究了一两个时辰,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最后她索性找了把剪子,从最边缘的绣线下手,小心地往回拆。虽然等于破坏了这块据说很值钱的料子,可也让她悟出了一些门道。
舍不得肉包打不到狗,既然衣料的主人都开拆了,薛凝碧也不客气,两个人在灯下继续拆。薛凝碧边拆边点头:“原来第一排要后退两行起针,这样才好压线头,第二排要这样绣……”
一直到兰姨寻过来,两人才赶紧将已拆得七零八落的料子塞进抽屉里。俞宛秋可不敢让兰姨看见,怕被她骂“败家子”。
临走之前,俞宛秋小声对薛凝碧说:“若你还没看明白,等会继续拆,反正已经报废了。”
薛凝碧笑道:“不用了,过几天我再绣块帕子给你,看还会不会出现破洞。”
“好的。”
兰姨听得迷迷糊糊,好在她心里忧着别的事情,也没追问什么。
兰姨担心的是,文氏一死,沈渊势必得续弦。她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几乎敢肯定,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文氏一厢情愿,沈渊从未对姑娘有过只字片语的暧mei,但如果不是沈渊授意,文氏怎么会非要姑娘不可?这府里多的是外姓小姐,个个都比自家姑娘年纪大,文氏给儿子找后娘,却找个年纪最小的,这根本不合情理。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文氏只是顺应她丈夫的心愿,真正隐身在幕后操纵这件事的,其实是沈渊。
如果沈渊真对姑娘有意,现在妻妾俱亡,姑娘也到了该许婚的年纪,他会不会索性托人出面,直接向姑娘提亲?
兰姨在心里哀叹,平时总希望二太太能对姑娘好点,现在却巴不得她越讨厌姑娘越好,只要她不同意,沈渊就没辙。
第七十六章 夜探佳人
跟薛凝碧道别后,俞宛秋本来想在园子里走走的,兰姨坚决不让,说出来的理由很吓人:文氏临终前念念不忘要找俞宛秋,她现在变成那啥了,说不定还执着于此念,自己飘到后园来寻人。
为了确保姑娘无恙,兰姨拿出乳母的派头给俞宛秋下了严令:在文氏办完七七之前,白天不准单独行动,晚上不准出门,甚至睡觉的时候,房里都要有人守夜。
最后一条,在俞宛秋的坚决抗议下,总算是免掉了。虽说赵佑熙已经随太子去了临济寺,要在那里持戒诵经百日才能返京,这段日子都不会来敲她的窗子,她还是不习惯房里有人打地铺。
太子会舍京都名寺不住,跑去五百多里外的一座庙持戒,只因为皇帝的一个梦。
皇帝半夜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河边,被一个和尚呵斥了几声,又当头打了数棒。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眠,心里极为不安。等天一亮,立刻命人传来被封为国师的广觉禅师。
广觉告诉皇帝:“您梦见的和尚,多半是临济寺的师祖义玄大师,‘四喝八棒’就是他传下的法旨,临济寺之名,也正因寺院滨河而来。”
义玄是唐宣宗时期的名僧,竟然会出现在皇帝的梦中,并连呵带打,说明想点化他,皇帝一激动,就说要亲自去临济寺还愿。文武百官当然不允,皇帝是什么破身体啊,上个净房都要两个太监搀扶,怎么经得起几百里的颠簸。
于是,由太子代父还愿,便成了势在必行之事。
据说首先提出“代父还愿”的并非太子,而是寿王。寿王是皇室子弟中封地最多的,仅次于安南王,他的母妃就是宫里如今品级最高的淑妃。
寿王的年纪其实比太子还大几岁,他母妃是皇帝还没封为太子时收纳的第一位妾侍,出身不高,永远当不了皇后。但跟皇帝也算是少年夫妻,对皇帝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若非皇帝看重,以四妃之末的淑妃,哪有资格代表宫眷参加大法会。
如果没有寿王自请出行,太子也许会装糊涂,皇帝病重期间,太子不宜离京,怕生变故。可寿王都这么自告奋勇了,他怎么也得跟进,不然岂不显得他的孝心不如寿王?
没想到皇帝立刻准了他的所请。话已经说出去了,皇帝也准了,再无回转的余地。
在礼部为太子拟定的随行人员名单中,又有安南王世子的大名。
十天前,这只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太子乘坐的,乃是皇帝的法驾玉络。这是皇帝自己提出来的,说既然是代他还愿,就该启用天子仪仗,以示对佛祖的虔诚。
沈府的人对此都持乐观看法,认为这是在向天下人昭示,太子不仅是储君,而且很快就会是下一任皇帝。沈湛作为太子亲信,也很快会得到重用。
也许是前世做何小慧的时候宫斗小说看多了吧,俞宛秋总觉得这事有些违背常理,皇帝不是最怕死,最怕自己被取代的么?秦始皇晚年求长生不老术,连汉武帝那样英明的人都沉迷于炼丹。病重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太子——在礼制上的僭越,因为那等于暗示他不行了,就要让位了。
可赵佑熙走得太匆忙,晚上接旨,第二天又是四鼓起床五鼓之前赶到正阳门候驾,来不及跟俞宛秋道别。俞宛秋心里的那些疑虑,也就没办法跟他说。
要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管如何,赵佑熙都陪伴了她这么久。自从来上京当质子后,晚上只要抽得出空,他都会越墙过来看她,还送了她许多好玩好吃的东西。
那人送礼的方式是,直接搁在她的房门口,然后飞身越墙走人。她退都没处退,难道就为了这个,专程去一趟安南王府?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她怎么也想不到,文氏去世的这一晚,就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那个该在五百多里外的人竟然出现在她的窗前。
赵佑熙一开口就问:“你没事吧?”
俞宛秋诧异道:“没事啊,会有什么事。”
赵佑熙低笑起来:“别瞒我了,长生都用飞鸽传书告诉我了。说府里的人到处找你,你吓得躲在一间反锁的房里,半天没敢露头,是不是?”
天!俞宛秋不知该笑还是该恼,这是关心呢,还是监视呢?
窗外的人语调相当不满:“早听我的,离开这里不就什么事都没了?非要死赖着不走。我要去收拾那对恶心的夫妻,你又拦着不让,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仿似想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恶狠狠地问:“你该不会看上那个恶心的老男人了吧?”
俞宛秋忙为自己洗白:“你想让我吐死啊,怎么可能。”
赵佑熙这才“哼”了一声道:“要是你刚才的回答有一丁点迟疑,我立刻就去废了他!”
“你别乱来”,她先警告,然后转换语气道:“不谈这个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讲。”
“什么话,你出来再说,要不然我不听。”
看他又在耍孩子脾气,俞宛秋突然心软起来。他既然是随太子去的,又是在庙里持戒,肯定规矩多多,他很可能是偷跑来的。而且几百里地,就算轻功再好,也要费些功夫,这会儿还不知如何的累呢,她却连请他进屋坐坐都做不到。
实在不忍心拒绝,便跟他约法三章:“要我出去可以,但你必须以礼相待,不能再动手动脚。”
“好,不动就不动。”他答应得很爽快。
结果呢,她一出去,立刻被他吻得天昏地暗。当她责他违诺时,世子殿下振振有词:“我只答应不动手动脚,没说不动嘴啊。”
两人又纠缠了好一会,最后她出言警告:“你再不放开我,以后都别想我出来见你,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那人马上笑嘻嘻地松开手:“你可是你说的,我现在放开,你下次就出来见我。”
俞宛秋张口欲辩,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跟这个人讲理有用吗?即便讲赢了,他的反应,只怕会更变本加厉,索性懒得讲理了,直接用强的。
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抓紧把心里的想法跟他说一说。
赵佑熙听了后安慰她道:“这些你都能想到,太子如何想不到?放心,他敢离京,肯定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她哪里是关心太子啊,太子的死活与她何干,她只是不希望赵佑熙卷进去。
于是直奔主题:“如果皇帝突然驾崩,寿王趁乱即位,宣布太子为谋逆,你怎么办?”
“我……”他一时怔住了,显然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俞宛秋再问:“朝廷一直找不到你家谋反的证据,要是因为太子的事陷进去,成了谋逆犯同党,你又怎么办?”
“不会的。”话虽这样说,底气却有些不足。
俞宛秋在心底轻叹,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少年,又痴迷武学,对朝政只怕不是很关心,遂加重语气道:“不怕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