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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发黑发亮,或许是因为他跟我爷爷关系莫逆,我爷爷迁坟对他来说算是件大事儿,脚上蹬着一双崭新崭新的千层底布鞋。
陈瞎子随后又问我奶奶,“弟妹呀,你们家这些手艺都传给他了没有?”
我奶奶说:“传了,能教我全教了,就差给他传法了。”
陈瞎子一笑,又说:“你这个孙子真不错,天生的奇才,瞎子哥我可是真的很羡慕你。”说着,陈瞎子把话锋一转,说道:“要不这样儿吧弟妹,你们家那些先搁一搁,我把我身上这些先教给他。”
我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索性陈瞎子看不见我奶奶脸上的表情,奶奶推脱道:“我们家里这些手艺将来就够他受了,再学你那些,恐怕他会短命,我看还是算了吧。”
陈瞎子听了砸了砸嘴,不再说啥了。
那时候,国家的政策不让大操大办,特别对白事儿,管的特别严,当时埋人还得晚上偷着埋,所以给我太爷他们迁坟的仪式弄得又简单又仓促,生怕乡上来人了再叫把骨头拉去火化。
事先呢,我爸给我太爷他们三个每人准备了一口好棺材。坟堆刨开以后,他们之前那棺材基本上快烂透了,当年家里穷,没钱买好棺材,我奶奶看见烂的不成样子棺材板心里难受,跪地上就哭开了。
棺材板撬开以后,除了我奶奶,还是女人全部回避,奶奶先是跪在坟头烧香、烧纸钱、磕头,然后让我父亲拿着红布跳进棺材里,把我太爷他们的骨头挨个捡到红布里,从棺材里拿出来以后,依次放在新棺材的棺材头,再由我奶奶挨个儿焚香烧纸,然后带着我们这些子孙磕头祭拜。其实这些事儿都是陈瞎子在旁边操持的,我奶奶也是按他的话照做的,最后,就连陈瞎子也给我太爷他们挨个磕了头,当他磕到我爷爷遗骨前的时候,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居然泪流满面,我一直对陈瞎子印象不是太好,不过这件事儿,一直叫我记在心里。
磕完头以后,我父亲把我太爷他们骨头按照原来的位置,一块块放进新棺材里。我爷爷因为去世的时候还年轻,骨头还算完整,我太奶的也还不错,我太爷的就不行了,那些手指骨啥的,稍一碰就碎了,因为这个,我爸被我奶奶好一通数落,最后没办法,捡不起来的连同烂棺材里的木屑、泥土啥的,一起捧进了新棺材里。
曾经的英雄豪杰、屠龙大侠,到头来,不过也是一抷黄土。
新坟地,被陈瞎子选在了北边的一块地里,太爷跟太奶的棺材挨着下葬,爷爷的棺材在他们后面。陈瞎子说,我们村没啥风水宝地,这块坟地只能保证我们家的人不出横祸。写到这儿,再说个事儿,前几天我们村的麦地不是失火了嘛,那火烧到我们家祖坟那里就停下了。一开始我不知道,第二天去看的时候,看见那灰烬到我们祖坟那里就停下了,看来祖上的灵气还留着呢。
我们家迁坟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不过,也不能不说一下,将来也让我的后辈子孙知道一下。
下面,我讲一个在我五年级这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记得那时候已经快入冬了,天气有点凉,都穿毛衣了。这天下午,我爸正在电焊铺给人家焊东西,我爸那个电焊铺特别小,只是用来放工具的,凡是焊啥东西都是放路边焊的。这时候呢,打村东边来了一群人,能有十几个,其中有一个赶着一辆毛驴车,其他人围在驴车旁边,沿路往西走。
等毛驴车来到我爸电焊铺跟前的时候,我爸刚好把手里的活儿忙完,他直起腰朝毛驴车上一看,躺着个人,因为毛驴车两边有车帮,那人给车帮挡着看不见是谁,我爸只看见她两条腿跟鞋子,是个妇女。围在毛驴车旁边的那些人,我爸大概也都认识,全是我们村的,估计车上这妇女应该也是我们村的。
毛驴车很快从我爸电焊铺前走了过去,这时候,我爸听路旁有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说是车上那女人在去她娘家的路上,中邪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有糖()
晚上,我爸下晌回到家,在吃晚饭的时候,我爸跟我奶奶说了这件事。当时我也在饭桌旁坐着,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呢。
奶奶问我爸:“是咱们村儿哪家的媳妇儿?”
我爸想了想说:“我看都张老大家的人,估计是张老大家的媳妇儿。”
奶奶又问:“是张老大的媳妇,还是张老大的儿媳妇?”
我看了我爸一眼,我爸刚好一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就看见穿着一双女人的黑布鞋,半截黑裤子。”
奶奶沉吟片刻,说道:“他们老张家那兄弟俩可不信这个,要是张老大的媳妇儿还好说,要是张老大家那几个儿媳妇……”奶奶话说到这儿,从咸菜碗里夹起一根咸菜,端起自己的碗吃起了饭,不再说了。
我爸见状,也端起碗吃起了饭,也不再说了。
我看看我奶奶,再看看我爸爸,他们俩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这个老张家是谁呢?给我邮寄过药品、物品的朋友可能不算陌生。张老大,就是我朋友张永庆的大爷,张老二,是他的亲爷,过去提到过的那个国民党连长,那是张永庆的二太爷,也就是张老大跟张老二的亲叔叔。
张永庆祖上也是大地主,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家里有钱,要不然他们家咋能供个黄埔军校毕业的国民党连长呢。
张永庆的亲太爷,当时在我们村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呢,死的比较早,各位还记不记日本人让我们村里人进山背尸体的事儿?
张永庆的亲太爷,当时好像也就三十岁出头,他的亲爷爷跟大爷,当时好像也就十来岁吧,还没成年。张永庆这个亲太爷那性格,我感觉跟我太爷差不多,也练过武,日本人叫他进山背尸体,他倒是去了,不过进了山以后,一具尸体没背,直接跟日本兵打了起来,试想,那么多日本兵,而且全副武装,你一个赤手空拳的,你本事再好也架不住,结果被一群日本兵用刺刀捅成了马蜂窝,浑身上下全部都是刺刀眼儿,那惨状可想而知。在我这些朋友里,张永庆属于是最仇日的。
张永庆的亲爷爷跟大爷,小时候都在山外上过私塾,在他们那一辈人里面算的上是文化人,张永庆他亲爷爷还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不过他们那一大家子,就是不信这个,不敬鬼神,文革的时候,还揭发过我奶奶,过去我们两家关系很不怎么样,路上面对面遇上相互都不打招呼。
张永庆大爷的脾气还好点儿,待人也不错,他那亲爷爷就不行了,脾气都怪翻天了,七十岁了还跟人打架,八十岁了还去骂大街,像这个,这是文化人干的事儿吗?像这种人,能指望他们信这些鬼神吗?
当然了,以上写的这些、还有以下要写的那些,我已经征得我好朋友张永庆的同意,他跟我说,事实就是事实,就是用上他们家里人的真实姓名也没事儿,在这里呢,除了我这个好朋友的名字,其他人的,就不用他们的真实姓名了,给人家留点儿余地吧。
当时,依着我奶奶的意思,要是张老大的媳妇儿,也就是,要是张永庆的大奶奶撞邪了,还可以过去看看,因为张永庆大爷的脾气还算好点,要是好好跟他说说,兴许能同意我奶奶给他媳妇看,要是张老大那几个儿媳妇,那就不行了,因为张老大那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犟,根本就不信这个,张老大能做得了他自己媳妇的主,他可做不了那几个儿媳妇的主。
这时候呢,我们家只能是静观其变,要是他们家里人来找了,那就过去看看,要是他们家里不吭声儿,那我们家里就更不吭声儿了,没人愿意送上门儿自讨没趣。
过了能有两天,我奶奶听说了,中邪的是张老大的媳妇儿,不是他儿媳妇儿,这个,就好办了一点儿。奶奶就寻思着,是不是上张老大家里看看。其实干我们这行的人,遇不上这种事儿也就罢了,要是真遇上了这种事儿,就是别人不来请,自己心里也按耐不住,这就跟一种职业病似的,换句高尚点儿的话说,这是你的职业操守、是你推卸不掉的责任,谁叫你会呢。
晚上,吃过晚饭,奶奶把我叫上了,跟我爸说了一声儿,说是到张老大家里看看。我爸听了不同意,说我奶奶,“你去干啥呀,去了别再给老张家的人骂回来,你忘文革那时候他们家咋去揭发你了,要不是他们家,你能给那些红卫兵打那么狠吗。”
奶奶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