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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衣又进一步,口中再起一句:“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这一步,天际骤起滚滚浓云,一时间长风四起,呼啸凛冽,更有隐隐约约龙吟声遥遥而鸣,此起彼伏。
伊丽莎白不料陈玄衣仅迈出两步,自己所构建的幻境之中便莫名生出如此变故,不禁微微拧起了眉头。
第三步,陈玄衣骤然双目圆睁,怒斥而呼:“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屈原《九歌》中《大司命》一诗末句轰然而出,顿时有雷鸣电闪震耳迸发,天地之间被一道惊雷疾闪点亮,只见到陈玄衣衣衫随风抖动,面如天神下凡,剑指擎天而向,直问苍穹。
伊丽莎白再不愿忍耐,厉声尖啸,身化黑雾,如狮子搏兔,攻势骤起,直杀向陈玄衣。
而此时的陈玄衣不急不慢,唇齿启动,呢喃法诀,待伊丽莎白攻到进前,才横臂一挥,却有威严道气化作一圈太极,圆转磅礴,挡在伊丽莎白来路之上。
然而伊丽莎白显然并不畏惧这太极之象,黑雾以所向披靡之势,重重轰在太极上,竟真的将之轰击溃散!
陈玄衣多少也有些意外,但并无一丝慌张,只是身形一摆,斜出三步,双掌拧转,口中急喝一声:“敕!”
道音起,风雨至,天空之上随着陈玄衣敕令声瞬降骤雨,瓢泼而落,更有一股道气化为劲风,破开乌云,却是引出一道皎洁月光直射而下,映照在陈玄衣与伊丽莎白四周。
暴雨、月光,这奇景浮现,匪夷所思,浇得伊丽莎白戾气收敛几分,不过也并没有止得住她的愤怒。
只见伊丽莎白所化黑雾之中忽然飞射而出十余只锋利鬼爪,自四面八方直抓向陈玄衣,势要将他扯碎撕烂一般。
对方来势凶猛,陈玄衣不得不躲,只见他身形扭转,开合起落间已将鬼爪悉数避开,同时剑指一刺,便有一道犀利道气如若飞剑攻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此时已是黑雾,虚实难定,竟在道气迎面而来之时化为一圈虚无,不仅避开攻击,更是连消带打,再次逼近陈玄衣。
陈玄衣面露惊诧,足下却以北斗之姿,踏罡步疾闪而退。
“懦夫!”伊丽莎白冷言相讥,紧追不舍,黑雾也化为一张巨大骷髅头面,怪笑着张开血盆大口,几乎要将陈玄衣吞噬。
“咄!”陈玄衣怒斥一声,双臂圆圆抡起,竟有两道龙影恍然浮现,携带真龙气息护住周身。
伊丽莎白身为鬼灵,本源中终究是畏惧真龙之属,即便是鬼力强横,但仍旧止住攻势,后撤十余步,呼啸一声化为原型,遥遥望着陈玄衣,却是一动不动,似乎方才陈玄衣身边显现的龙影令伊丽莎白也心生忌惮起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懂得这样的魔法?”伊丽莎白沉默片刻,冷冷问道。
“孽障,”陈玄衣见伊丽莎白退出战阵之外,也没有再作比斗姿态,而是收起脚步,负手而立,徐徐回答道,“魔法?贫道此乃茅山派嫡传道法,而这两道龙影,乃是当年皇上为感激贫道祈雨救国、福泽苍生的功绩而赏赐的日月金蛟。今日见你戾气深重、怨念颇强,不得不动用真法,虽然有胜之不武之嫌,但除魔卫道之事却也容不得畏首畏尾,你这孽障,切切不要顽抗下去的是。”
“哼哼哼……”伊丽莎白闻言冷笑,摆了摆散发着漆黑鬼气的右手,缓缓应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魔法究竟能不能战胜我!”话音甫落,伊丽莎白右手一翻,却有一阵古怪力量如波浪般传达开来,这米国老街瞬间如同地震发生,震动起来。
陈玄衣眉头一皱,左右观瞧,发现随着伊丽莎白手掌上下动作,米国老街的地面上开始不断开裂,无数原本铺在路面上的石块飘至半空中,蓄势待发。
“死!”伊丽莎白忽然张开口来,发出一声刺耳欲聋的尖叫,手掌使劲向陈玄衣一推,那千百块碎石块顿时从各个方向和角度轰击而发。
原来这米国老街的一切恰如之前黄沙滚滚的场面一样,是伊丽莎白依靠自身强横鬼力创造出的幻境,虽不及“境外之境”高深稳固,也终究要服从于伊丽莎白的意志。
在这里,伊丽莎白才是天道。
须臾之间,陈玄衣再无选择,只能祭出最强力量自保,两道金色龙影飞速流转,将击射而来的碎石块尽数格挡,竟然真的令陈玄衣没有受到一次伤害,可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陈玄衣终于还是力有不逮,稍微分神,便有三五石块砸在他周身几处,顿时将陈玄衣防守撕破,更以暴雨狂风之态将之轰击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哈哈哈!”伊丽莎白看到陈玄衣口吐鲜血瘫软在地,也收了攻势,狂笑着等陈玄衣起身。
可是陈玄衣血肉之躯,即便此时他的体内是以神打秘法请来的茅山派先师大能,也无法抵抗受制于幻境、任由伊丽莎白宰割的现实。
“起来啊,”伊丽莎白咧开血淋淋的嘴巴,满面得意,“几十年来,你倒是第一个让我认真对付的对手,可不要这么轻易便倒下。”
听到伊丽莎白的挑衅,陈玄衣挣扎几次,却终究只能强撑着跪伏在地面上,甚至无力去擦拭一下口鼻之中流淌而出的鲜血。
雨渐渐停了,米国老街又被幽暗的路灯笼罩起来。
“这是我的世界……”伊丽莎白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陈玄衣身前不远处,一阵阵浓黑的鬼气愈发张狂起来,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恶魔。
“伊丽莎白!”正此时,伊丽莎白只听见身后处传来黎雪莹有些虚弱,却无比强硬的声音,随即回身观瞧。
只见黎雪莹微微佝偻着身子,但是双眼如炬,紧紧盯着伊丽莎白,语气坚定非常,一字一顿地诵念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就在黎雪莹《破地狱咒》念毕瞬间,米国老街的景象忽然发生异动,整个空间晃动不止,似要崩塌一般,而四面八方中,凭空射出金色光晕,带着无上威严,让伊丽莎白也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陈玄衣猛地勃然而起,身如猛虎,直扑伊丽莎白!
一面是摧毁幻境的《破地狱咒》,一面是势如虎狼的陈玄衣,伊丽莎白只觉得体内源源不绝的鬼气一阵停滞虚弱,只好硬扛陈玄衣的攻击。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陈玄衣紧扣双手大小拇指,左手中指、无名指分别扳住右手中指、无名指,以右手为主,行九天玄女押煞指法,一掌重重印在伊丽莎白胸前,只听见砰然一声,伊丽莎白在道法限制下竟没能再化虚无,被陈玄衣一击轰中,顿时飞落十数米外摔落地面,而且她周身浓郁鬼气也像是失了根基,在不断增多的金色光晕中迅速衰退消散!
“啊!”伊丽莎白痛苦难当,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锐怪叫,却终究在鬼气散去后瘫软地上,难以运动,只是她黑洞似的双目仍旧恶狠狠盯着陈玄衣和黎雪莹,显然对于眼前二人恨之入骨。
“女娃儿,过来……”陈玄衣不顾伊丽莎白,紧咬牙关支撑着没有倒下,却有几分温柔地对黎雪莹说道。
黎雪莹知道,神打术虽然强大,但是并不长久,陈玄衣请来的茅山派先师马上便也会离开陈玄衣身躯,所以即便此时的黎雪莹虚弱到几乎无法走路,她还是坚持着走到了陈玄衣身边,与陈玄衣互相扶持着,站在一起。
“做得不错,”陈玄衣望着黎雪莹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待贫道离开,这孽障数年内也不能造次了……只是贫道这徒孙,他的身体和神魂损耗过大,怕是需要几天休养……”
黎雪莹点了点头,看了看逐渐崩坏淡化的幻境,对陈玄衣说道:“前辈大能,不仅救了我和陈玄衣,还击败了强敌,晚辈黎雪莹感激不尽……”
“不必多言,贫道只希望你能照料贫道这徒孙几日,保他万全……”陈玄衣的声音愈发虚弱几分,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托付之情,“保他无恙……”没等说完,陈玄衣忽然双目一合,昏倒过去,而他身体一软,让原本也虚弱无比的黎雪莹根本无力搀扶下去,也随着陈玄衣倒下而躺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仅仅只有一分钟时间,伊丽莎白随着米国老街的幻境而消失,只留下陈玄衣和黎雪莹躺在塞尔希酒店的走廊之中。
四周景致安然无恙,就像是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